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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中幽深曲折。
李长安打着火把一路追来,火光映着岩壁,显出湿润的光泽。
山洞逼仄,最窄处仅供一人通行,宽敞处也不过三四人并肩,要不是一路上绿色的血迹,李长安真怀疑自己是不是中了妖怪的障眼法。
那么庞大的身躯是怎么在这么小小的山洞中活动的?
不过地上的血迹和鼻腔涌动的蜘蛛妖气味儿却做不得假,冲龙玉神符下,一切气味儿都难掩踪迹,只是……他捂住鼻子,真TM臭!
但臭归臭,空气却没有预料中那般浑浊。
忽的,李长安脸色一变。
他用手指在身上抹了把不知哪个的血,举在空中,指头上感到微微的凉意。
这山洞是通风的!
这意味着洞的另一边可能也有出口。
容不得这么小心翼翼慢慢追了,李长安振奋精神,快步冲入洞穴深处。
……
“谁在那里?”
李长安忽然止住奔跑。
他把火把往前伸,余光里,显出一些模糊的影子。
许久,前方没有回应,李长安按剑向前,这些沉默的影子慢慢被纳入火光中。
李长安瞳孔一缩,握紧了剑柄。
原以为是密道的山洞里,居然出现了大量的人。
地洞在这里蓦然扩大许多,却被前面突然出现的人群堵了个严实,只在中间留出一条小小的缝隙。
这些人中男女老少都有,看穿着打扮,有行脚商人、农夫、樵人甚至还有山贼,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面容呆滞,一动不动。
李长安试探问道。
“妖怪?”
对面不发一语。
“生人?”
对面一动不动。
李长安慢慢靠近,忽然用剑鞘戳向一个山贼打扮的男人。
剑鞘碰到这男人,他竟像个气球轻飘飘“飞”到岩壁上,当即扁了下去,然后摊在地上,就像个漏气的娃娃。
“原来是皮囊。”
李长安说得轻描淡写,但心里却冷得很。
蜘蛛的捕食方式,是先将毒液注入猎物体内,待到血肉内脏化尽,再将其吸空,只留一层外皮。
这密密林立的人群原来都是人的空壳,是受害者的残骸。
李长安在这些空壳中穿行,不由得放慢了脚步,在无声中仿佛被莫大的寒冷包裹,顿觉现代世界灵气稀薄也是一种幸运,至少少了这些恐怖的妖魔。
忽然。
他的背后,火把的余光中,一具残骸的嘴唇忽然蠕动一下,慢慢吐出一节黑色的尖锐的物体,那这东西往李长安背后延伸,竟是蜘蛛妖锐利的触足。
这触足慢慢对准了李长安的后脑勺,猛地刺了下去。
电光火石间。
李长安背后长眼一样迅速侧身,触足贴着他后脑勺掠过。长剑从他腋下穿出,没入那具空壳。
空壳里响起一声凄厉的惨嚎,一团黑影破体而出,一路撞破许多残骸,没入洞穴深处。
李长安卷起袍角,抹去剑上腥臭的绿血,笑道:
“就等你出这招!”
说罢,他快步跟上,但没追几步,就停下脚步。
山洞已到尽头,蜘蛛妖正在那里等着他。
可李长安却是露出了玩味儿的笑意。
在洞穴的尽头是一间小石室,石室顶上开了一个小口,一束阳光从中投射下来,正照在横卧在中央的女人身上,这女子身披薄纱,肌肤胜雪。
转过脸来,楚楚可怜,颜色竟胜过舞姬三分。
李长安不由透出爱怜之色。
“可惜……”
那女子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与怨毒,朱唇微启。
“道爷……噗!”
女子或者说蜘蛛妖不可置信地吐出一口妖血。
李长安已将剑从她心口拔出,擦掉血迹,收剑归鞘。
“……可惜如此绝色美人,也让妖怪给吃了。”
这一剑终于除了这蜘蛛妖,这妖怪死后显出原型,化作巨大蜘蛛,撑破了美女皮囊,塞满了整间石室。
李长安退到洞中,借着火把的光亮,从怀中掏出了黄壳书,翻开来,书页上绘着一个狰狞的大蜘蛛。
“不是啊!”
李长安颇有些意兴阑珊,与前面的画皮鬼、白僵不同,蜘蛛这一页,没有色彩,只有单调的线条。
忽然,前面响起乱糟糟的吆喝。
李长安收起黄壳书,抬起头来,一大帮山贼已严严实实堵住前路。
…………
“杀了这臭道士。”
“给头领们报仇!”
“可是这道士很厉害。”
“怕什么,我们人多!”
“他一个人杀了所有头领。”
“可他也受伤了。”
“他打得赢妖怪,一定会法术!”
山贼们顿时沉默起来,习惯了刀头舔血的他们,比起身手武功,还是妖怪与法术更让他们敬畏。
见此,李长安隐隐松了口气,连番大战下来,他已经很是疲累。只是……
山贼中幽幽响起一个声音。
“你们忘了咱们兖州绿林第八条规矩了么?”
山贼里掀起小小的喧哗,那声音继续说道。
“为兄弟报仇,就能继承他的一切。”
山贼们的呼吸都急促起来,看向李长安的目光中,犹疑之色消减,更多的是饿狼般的贪婪。
终于,一个山贼忍不住越众而出。
“奶奶个球,你们这帮没卵子的怂货,谁也不要跟我抢。”
说罢,他迈动脚步就要杀上来。这个动作好似一声信号枪响。
“宰了这个牛鼻子。”
“给兄弟报仇!”
“俺也要做头领!”
众山贼喊着乱七八糟的话一拥而上。带头那个这时却反倒放慢了脚步。
李长安叹了口气,一是为自己又得劳碌,而是为这帮山贼的愚蠢,如此简单,就被人当了枪使。
且这样狭窄的空间,人多又能发挥多大的作用。
李长安不退反进,拔剑出鞘,森森剑光映得洞内生寒。
血花绽起。
那鼓弄口舌的山贼已被他刺于剑下。
…………
聚义堂内,红色的人血与绿色的妖血已经融成一个颜色。
忽然。
漆黑的地洞里传出阵阵喧嚣,然后跑出一群神色仓惶的山贼,他们双股战战,不停惊惶回顾,好似身后有什么恐怖的东西追上来。
当头的一人更是慌不择路,被地上的尸体绊倒在地,就像推倒了多米洛骨牌,山贼们滚作一团,跌倒入腥臭的血水与冰冷的尸体中。
一个半截手掌不翼而飞的山贼,忽然用断手对着山洞。
“妖……妖怪!”
“妖怪?”
刚走出山洞的李长安微微一滞,他浑身浴血,布鞋浸足了血水,身后留下长长一串血脚印。
“是在说我吗?”
他有些恍惚。
在身后狭窄的地洞中,暗淡的火光里,山贼乱糟糟两两三三冲上来,气势汹汹却破绽百出,就像轮流把身体的要害送到李长安剑尖前。
我到底刺死了多少个
七十还是八十?恍惚里实在记不清了,他只记得最后连剑都快握不住,却再没人胆敢向他迈出哪怕一步。
李长安向前走一步,肝胆丧尽的山贼便往后退十步。
待他走出聚义堂,山贼们束手束脚远远躲在一边。
李长安目光转过去,山贼们就直打哆嗦。
“我的驴呢?”
山贼面面相觑,一个似乎想开口,却被其他人赶紧拉着。
开玩笑,难不成给这位杀神说,兄弟们看你的驴长得肥壮,已经给厨子拉去了?
那边不回话,李长安也懒得开口再问,他吹了声口哨,立马响起一串铜铃声。
不多时,一头皮毛黑亮的大青驴欢脱地从角落跑过来,嘴里还不停嚼着菜叶。
紧跟着,在它屁股后来,又撵出个满脸横肉、躺胸露乳的胖子,手里拎着把杀猪刀,脸上老大一个带泥的蹄印子。
他哼哧哼哧追了一阵,却连驴屁股都摸不到,只得叉腰骂道:
“该死的畜牲……”
话刚出口,这边的山贼已经齐齐冲了过来,七手八脚把话给堵了回去。
李长安看也没看一眼,慢慢翻身上了驴背。
铜铃儿声响,晃悠悠出了寨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