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七鳃鳗鱼、巫医和骑士长(11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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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弗罗,是这片美丽大陆的名字,它辽阔而富饶,承载着亿万生灵和诸多智慧种族。

  曾经,有数十个智慧种族生活在这片大陆上,他们大多创建过自己的文明,甚至光耀一时。

  但是,天地万物,有起始便有消亡。

  大多数种族都已经消失无踪,即便它们信奉过的神明也无能为力;而只有少数种族,或因为足够幸运,或因为自身足够强大,得以在历史的长河中传承延续,铸就辉煌。

  如今,各种族一致对外的战争成为了时代的主题。而和平,只是间歇。

  时值,深秋,作为极地大陆和中土世界天然分界线的祖源山脉,呈现出一副奇特的景象:

  北边,冰雪飘飞,万物裹白;南边,落叶纷纷,层林尽染。万物踩着秋天的尾巴,肆意地享受着这即将逝去的美好时光。

  此时,天色已晚,群星黯淡,月神温妮莎已悄悄爬上树梢。

  月光洋洋洒洒,给祖源山脉南麓的山林披上了一层鹅黄色的薄纱。

  山林间偶有虫鸣,打破了这片静谧的景象,听起来甚至有些凄凉,可能它们也知道难熬的冬天即将来临,而春天,还很远。

  此处,于山林间一处陡峭的山路旁,有一座不起眼的小山,它的南边紧挨着一丛高大浓密的灌木,在灌木的掩映下,有一处隐秘而狭窄的山洞通往山腹。

  它足够狭窄,常人要稍微侧身才能进入,踩着高低不平的石头往洞内走大约三米,然后又依着洞势往左转,走大约四米,便豁然开朗——

  里面是一个高约六米,宽约八米,地势较为平坦,有着规则形状的天然洞穴。

  洞内空气干爽,体感舒适。这不像在结满寒霜或雾气升腾的山林间行走,霜雾会慢慢浸透衣服,然后沁入肌肤,寒气会一点一点地填充身体,带走体温。

  即便是有着异于常人的体能,若时间久了,也会消耗巨大,难以忍受。

  所以,这个天然而隐秘的洞穴是一个非常好的休息场所。

  现在对面洞壁下有四个身影。

  在最左边,是一位有着一头淡金色碎发的青年剑士。他体格匀称,上身穿着褐色硬皮甲,内衬一件淡灰色的亚麻衣,双手戴着鹿皮手套,而舒展着的双腿上蹬着一副山地靴。

  此外,他的左腿边放着一把单手剑和一个圆形臂盾。盾扣放着,剑身搁在盾上,剑尖朝着对面的通道,而右腿边则放着一个战术背包。

  他背靠洞壁,闭着眼睛,似乎正在瞌睡。

  在他右边数尺之远的地方,蹲着一位约莫三十来岁,身穿浅黑色皮甲皮裤的精壮男子。

  他左手握着一把匕首,右手正拿着一块柔软的麂子皮擦拭着匕面。动作十分轻柔,狭长的双眼中竟也透露出一丝柔情,好像不是在擦拭匕首,而是在轻抚情人的脸庞。同样,他的身前也放着一个战术背包。

  有人在祈祷。这是一位身形宽阔,身着雕花十字胸,外套银灰色战袍的圣骑士:他背靠洞壁,单膝跪地,左手握着圣契,右手抚胸,低头垂目,双唇翕动,神情虔诚而专注。

  而在他的右腿边,除了战术背包外,还放着一把单手斧和一面银色小圆盾。盾面中央雕刻着一个南十字星图案,整个图形看起来简洁而优雅。

  而最右边那位,藏身在一件深蓝色的全身斗篷里面,看不见他到底是什么样子,只是低垂的斗篷篷帽里面露出的一小截如鳄鱼般的短吻,以及时不时吐出的如蛇一般的信子,表明了它异族的身份。

  在“他”前方的石缝间插着一柄约一米高的蓝色法杖,杖身有着珊瑚般的质感,杖头则像某种凶兽的利爪。

  爪有三指,正抓咬着一个鸡蛋般大小的水晶球,球身散发出乳白色的光芒,照亮着整个山洞。

  时间在静静流淌,圣骑士完成了祈祷。他把圣契挂回腰间,然后盘腿靠着洞壁,看着左边的刺客——

  他左手平持匕首,右手正拿着一个棕色小瓶,用它的尖嘴轻轻点击着匕刃,涂抹着某种液体。

  刺客看起来有些紧张,直到匕刃变成蓝色,他才长吁一口气。

  “把你这东西拿开。”圣骑士压低声音说,神情似乎有点不悦。

  “啥?”刺客有些迷茫地扭头,看着圣骑士。

  “我说你把匕首拿开。”

  “哦!”刺客似乎听懂了,“别担心,我又不会拿它来捅你。”

  “每次看到刺客在涂抹毒药的时候,我就觉得下一刻他就会在我背后捅上一刀。”圣骑士的话比较直。他看上去并不年轻,但岁月也没有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痕迹,额头依然舒缓,眼神依然明亮。

  “得了,你真是没有幽默感,”说着,刺客把匕首插进靴子外面的战术皮套里,然后扭头看着右手边的骑士,“你们还有几天回去?”

  “三天。”圣骑士道。

  “嘿嘿,我们明天就解脱了。”刺客似乎有点兴奋了,“好久没去莫克凡德港……”

  “的鬼街放松一下了,是吧?”圣骑士替他把下面的话说完了。

  “你……”刺客一时语塞,摇摇头,叹道:“好吧,‘卫道士’先生,我不得不承认,您有着把话题聊死的天赋。”

  “你就没有想过攒下些金币,留给家人?”圣骑士突然问。

  “嘿嘿,恐怕让你失望了,我现在攒了些本钱,等退役以后,我就会回故乡,然后在湖畔边修一座庄园,赡养父母。嗯,还要娶一位美丽的姑娘。”

  刺客说完这些,又反问了圣骑士一个问题,“那么,你的家人呢?圣辉神殿会允许你们回家探亲吗?”等话出口后,又觉得有些不妥,不该问这样愚蠢的问题。

  “信仰和亲情并不矛盾,”圣骑士并没有发怒,只是像在陈述一个事实,语气坚定而有力,“主,并非无情。”

  “哦,这样啊!”刺客郑重地点点头,像是为缓解尴尬,把头扭到左边,“嗨,头儿,你也想儿子了吧?”

  青年剑士闭着眼睛点了点头,算是回答。

  他并不觉得青年剑士的回应有些无礼,反而在心里给予理解和认同:头儿就是这样,但凡出任务,只要例行修整,如无交流,他总是在闭目休息,这样做都是为了尽可能的节省和恢复体能,然后专注地投入到任务中去。

  “头儿沉着冷静,不但有着极强的自我约束力,同时又有着绝佳的判断力,仿佛是为了任务而生。而他豁达的性格,出色的沟通能力,又是小团队绝佳的领导者。真是难得。”刺客在内心如此评价道。

  如果不是这些难得的品质,就凭他比自己更小的年龄和更低的战技等级,又怎么会获得自己的认同?

  自己可是为议会盟军服役了十年的老鸟,不但在西线防御要塞担任过数种职务,而且还在传送门的彼端——磬石同盟负责的群山之巅“岚之山”要塞的环卫基地里驻守过。

  那可是足够危险的地方,那里随时可能发生意外:一场小型的阵地攻防战,或者某个路过的敌对阵营强者,都可能随手要了自己的命。

  幸运女神庇佑!我还活着,这不得不说是个小小的奇迹。

  分段导读:三个故事----------

  “啪”,拍在右肩的手打断了刺客的思绪。

  “啊?”刺客扭头道。

  圣骑士问他:“你是同盟哪个行省的?”

  “我?望海行省的。”刺客回答。

  “刚才听你说,退役后在故乡的湖畔修一座庄园,我就想问一下你的故乡在那里。恰好,我也去过那里。”

  刺客听圣骑士说曾经到过自己的故乡,一下来了兴致,问道:“哦,你什么时候去的?在那里吃过七鳃鳗鱼没有?”

  “吃过,我年轻时游历大陆,经过望海行省,在一个湖畔的旅馆里享用过一顿七鳃鳗鱼。”

  “什么味道,什么感觉?快说说。”刺客有些期待的问。

  “嗯…”圣骑士似乎在回味,“怎么形容呢,肉质非常嫩,鲜滑爽口,可以说是极致的口感,就是河豚也远远不如!”

  “还有呢?”刺客追问。

  “还有,就是吃完以后,整个人会觉得非常放松,浑身懒洋洋的,想靠在椅背上休息。

  嗯…甚至还会进入到一种浅眠状态,而奇怪的是那时候我的听觉不但没有丧失,反而更加敏锐,仿佛还能听见——万物的心声!”

  圣骑士语速有些慢,中间还停顿了两次,似乎还在回忆七鳃鳗鱼的味道。

  刺客一边听,一边不停的点头,“对,对,就是这种感觉,我也是好久没吃到这种美味了,真让人怀念啊。”

  “没事的,等你退役以后,还不是可以吃个够?”圣骑士安慰刺客。

  “也是。”刺客点点头,又问了圣骑士一个问题:“您吃过七鳃鳗鱼,但您听说过‘水蛭采集工’和七鳃鳗鱼幼体的故事没有?”

  “没有,‘水蛭采集工’是什么?”圣骑士说道。

  “‘水蛭采集工’是以前在我们故乡专门从事采集水蛭的女农奴的称呼,她们在春、夏、秋、三季都在水塘里捕捉水蛭。

  而到了冬天水蛭蛰伏后,她们还被贪婪残暴的领主赶到冰冷的湖水里,来捕捉七鳃鳗鱼的幼体。”

  “你说七鳃鳗鱼的幼体?为什么要捉它们?因为它们值钱吗?还有为什么不是男农奴做这种事情?”刺客刚才几句话说得有点跳跃,圣骑士好像没完全听懂,于是连连发问。

  “是的,七鳃鳗鱼幼体的毒腺可以萃取提炼后作为强力麻痹毒药使用,所以就有了捕捉的价值。

  而男农奴是因为还有更繁重的活要做。在领主的农场和田地里,他们必须辛勤劳作,干最重的活,并且一年四季都不能休息。所以采集水蛭这类低贱的工作就由他们的配偶,也就是女农奴们来做。”

  刺客有些不忍地给圣骑士描叙着一幅采集女工的悲惨画卷:

  这些采集女工真是悲惨,在冬天,当她们像捕捉水蛭那样,把腿伸进冰冷的湖水里面时,七鳃鳗鱼幼体就可能循着水中散开的气息游来,爬到她们的腿上,咬开皮肤,开始吸血。

  而噩梦也就开始了,因为幼体的吸血会使她们感到钻心的剧痛,而所有疼痛都必须要忍受,直到它们吸饱了鲜血,自动脱落,捕捉才算完成。也只有这样才能捕捉到狡猾的幼体。

  而如果采集女工实在忍受不了那种剧痛,就必须拿刀或匕首,贴着腿部皮肤,一瞬间把它整个切下来,可这样做幼体就会直接死亡,而死了的幼体没有任何利用价值。

  倘若切除幼体的动作不顺利,灾难就会降临:

  幼体会迅速地释放麻痹腺液,经由伤口进入血液,这种毒素对于普通女人来说是过量的!一般情况下她们会被全身麻痹,不能动弹。

  直到卧床两三天以后,身体才逐渐恢复。以前甚至还出现过采集女工被幼体毒素麻痹致死的悲惨例子。

  而即使采集成功,每条幼体也只能换来领主微薄的施舍——勉强够全家吃三天的拙劣口粮。

  圣骑士听完,表情严肃,“她们应该被怜悯,而贪婪残暴的领主必将自食其果!”

  刺客点点头,表示赞同他的话:“时代在变,也就从我父辈小时候,各地领主的领地上开始有农奴出逃,他们逃去王都,去四大自由港口谋生。”

  “因为那时候起,全国的吟游诗人都在传唱着一首诗歌:‘到王都去/到自由港去/那里财富遍地/那里每天都有千艘商船靠岸,大陆各地身着奇装异服的异族云集于此。

  /他们把携带而来的货物和珍宝瞬间转手,赚取成仓的金币/他们又从当地购买满船的物资和和特产,扬长而去/到王都去/到自由港口去/在那里,你将获得财富还有自由。”

  刺客一声冷哼,“而那些勋贵领主,一方面加强对领内人口的管辖,并缉拿出逃的农奴,另一方面由于劳动力的缺失,只得开始改善领内农奴的待遇。”

  “而如今来看,父辈们儿时传唱的诗歌中的内容,都已经实现了:王都和四大自由港每天进出的商船千艘以上,周转的物资和财富可以说是海量。

  我想,我们磬石同盟没被僵持的位面战争拖垮,贸易的繁荣是最大的原因。”

  圣骑士接过了刺客的话,有感而发,“是的,贵国的贸易成就影响了整个大陆,并且被模仿学习。

  但我想贵国能有今天的成就,与你们王室的作为是分不开的,百年来不但英杰辈出,皇帝更是没有一个拉胯的。”

  刺客听到圣骑士评论自己的皇帝,言辞中还有钦佩之色,于是请他具体点评一下。

  圣骑士点点头,然后说:“每当我在神殿的典藏中翻阅这段历史的时候,都会为之震撼。

  我由衷钦佩贵国的弗雷大帝,在位面保卫战刚开始的那些年,他不但以绝对的威望和强横的战力,以及雷霆般的手腕动员了包括王室、各地领主在内的各个阶层的力量,集齐海量的人力和物物资,投入到战争中。”

  圣骑士继续道:“而且位面战争前期的战乱中,他竭力维护当时的权力体系,避免了大的动荡发生。

  而后的两位皇帝更是不遑多让,以贸易为切入点,盘活了全局。现在你们的国力得到了极大提升,可以说接近我圣树王朝了。”

  “嘿嘿,哪里,哪里,”刺客神色谦逊,“差得远了,还是不能相比,贵国皇室和贵教都是历经了千年的积累,无论财力还是实力都冠绝大陆,在位面保卫战中更是砥柱一般的存在。”

  圣骑士哈哈一笑,这话听着受用,但也可以说是实事。

  “我在想,如果没有繁荣的贸易和海量财富的支撑,我们同盟恐怕早被战争拖垮,分崩离析了。”

  刺客继续道,“现在来看,我们走在了正确的道路上,不但城市在发展,而且连我们那最偏僻的小镇,都有地精为首的联合商队的踪迹,贸易真是无处不在。”

  “哼!地精。”圣骑士重重地哼了一声。

  “怎么?看来您对地精有意见?”

  “不是意见,是实事。”圣骑士答道。

  “您说说?”

  “贪婪是原罪,而那些家伙还放高利贷——白天也就罢了,晚上居然还在滋生利息!”他的脸上已有愤怒之色。

  刺客把圣骑士的表情看在眼里,心里有了个想法,“我给你讲个笑话吧,我敢打赌你肯定会笑的。”

  “好吧,你要赢了,我欠你一顿七鳃鳗鱼。”

  “好。”刺客开始了他的笑话,“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在我们同盟的西部荒野,那里有个地方盛产生漆和染料。

  当地人割漆后就会用染料就地加工,把他们调制成各种颜色的油漆,然后在西部荒野的其它地方换取物资和金币…”

  还没有讲到笑点,他自己都有点忍不住了,“于是,有一天,当村民们都在村里的作坊调制生漆时,地精冒险队第一次来到了这个偏僻的地方。

  因为路不熟,四下也没人,于是两个地精就来到村前的一个屋子,敲门问询。”

  “然后就有一个有些眼花又有一些耳聋的老祖母开了门,她疑惑地看着门口的两个地精。她看不大清楚,也听不明白地精尖声尖气的通用语。

  只是揉了揉眼睛,突然用手指敲打他们的脑袋,骂道:

  ‘你们两个小鬼,早告诉你们不要去捣蛋,你们不听,还掉到绿漆桶里,搞成这幅鬼样子,快洗去呀!’

  圣骑士听到最后,仰头抿嘴,双手捂腹,拼命忍耐不发出笑声。然后打了个手势,意思是我服输了,欠你一顿七鳃鳗鱼。

  刺客“嘿嘿”一笑,弯腰打开战术背包,取出水囊,喝了两大口水,然后递给圣骑士。

  圣骑士摆摆手,说:“我有。”

  刺客把水囊放回背包,开口说:“聊的很开心,还有时间,不如我再给您说个故事吧,我祖祖父的冒险故事。”

  圣骑士点点头,他愿意倾听。

  “我的祖祖父年轻时是一位冒险者。”盗贼开始讲述故事。

  “他有好几位伙伴,他们一起冒险。去过极地大陆的白森林,去过安息行省的尘泥湿地,去过咱们同盟的低语森林,甚至和‘俾格米’人遭遇过,好在每次冒险,不光有收获而且都全身而退。”

  “直到有一天,他们接了个任务,是护送一个人到达目的地,过程比较顺利。

  只是回来时,有个伙伴提出不按原路返回,想经过那座座森林看看,也许能碰到什么好东西。

  你知道,一般冒险者在冒险结束后,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一般都会按照原路返回的。”

  “对。”圣骑士点头道。

  “可变故就出在这里“,盗贼有些惋惜地说,“他们在森林里迷路了,这对于经验丰富的冒险者来说,是很少发生的。他们商量着路线在不见天空的森林中前行,直到发现几株大树的树荫下隐藏着的一个隐秘木屋。

  那屋子式样奇特,是用原木做柱,交叉的树枝做顶。

  此时,苍翠的树枝间竟有袅袅青烟冒出,他们甚至闻到了炖煮食物的香气,可又有谁会住在这种地方?我的祖祖父当即有种不好的预感,但当时也没说什么。”

  圣骑士听到这里,双眉微皱,拿起旁边的银色小盾,一边抚摸着盾面的南十字星,一边听刺客往下说。

  刺客看了下圣骑士,说道:“有同伴向着屋子喊话,但并没有人回应,这就更奇怪了,他们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走到小屋前。

  这个屋子只有两间,外间的木门是虚掩着的,他们现在能确认煮熟食物的香气是从屋子里面发出的,除此之外,还听到里面有“噗噗”的响声。”

  “当他们推开门,都被里面的情形惊呆了——对面墙上挂着一幅牛头枯骨,它的嘴里吊着一根绳子,绳子上又勒着一条色彩斑斓的大蜥蜴,也不知是什么品种。

  可不管什么品种的蜥蜴也不可能有一米长吧?它正拼命摇晃着四肢和长尾,像是要挣脱绳子的束缚。”

  “而房间中央有一口石头堆砌的灶,里面燃着枯枝,灶上搁着一口大石锅。

  锅里熬的是浓稠的绿汤,里面还翻滚着不知什么野兽的骨头,闻起来真的很香。

  他们没有任何食欲,因为这一切都不正常,这时候应该快速离去,可还有人偏偏推了开里间的门…”

  刺客顿了顿,“突然,一个穿着兽皮衣,散乱着头发的女人扑了出来,那个推门的伙伴,本能的反应,手肘一横,撞在了女人的脖子上,她直接倒地,当时就没了气息。

  等众人仔细看时,才发现女人是个盲人,可能还是个聋子,要不然当时喊话的时候,不会没有回应。他们非常内疚,把那女人埋了匆匆离去。”

  刺客说道这里,停了下来,因为他发现圣骑士越听神色越是凝重。

  “没事,你继续说。”圣骑士回应道。

  刺客继续往下说:“可是这事情还没完,后来他们每个人的都遭遇了厄运,当然也包括我的祖祖父。

  他回到了家中,几天以后,突然上吐下泻,变得异常虚弱,然后又是长达一个月的卧床,等到康复,已经是三个月以后了。”

  “同样,另一个伙伴,突然出现了只要吃东西就呕吐的奇特症状,除了可以喝水以外,无论吃什么东西都会吐出来,整整一个月以后,才有所缓解,但也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了。”

  “而那个失手打死女子的伙伴,却又是不同的情况。他回到家后,一切都如往常一样。直到有一天,他发现自己的妻子,喜欢上了用热水洗头,每天都要洗好几次,而且次数逐渐增多。

  他每次问,妻子的回答都是——‘头皮很痒’,而且是越来越痒。

  直到有一天,他实在是无法忍受了,在她洗头的时候,抓扯她的头发,谁知这么一扯…”

  刺客说到这里,用双手虚按自己的脑壳,看着圣骑士,以不忍的表情说,

  “整个头盖…被揭下来了,……白花花的褶皱里面,有数以百计的黑点钻进钻出……”

  “哼,巫医!”圣骑士咬牙切齿地说。

  “您怎么知道?”刺客很惊讶地问。

  “如果不是巫医,又有谁有这般狠毒的报复手段?”圣骑士严肃地说,“好在他们终于被诸神所咒诅,被众信徒追杀殆尽,永远地消失了。”

  的确,巫医已经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中,但在大陆上还流传着各种关于他们的光怪陆离的传说,其噩梦般的形象被传承了下来:

  满是刺青的光头、焦黄的烂牙、迷离的眼神、颤抖的双手、肥硕的肚腩、以及遍布全身的穿刺。

  他们还精通毒药和诅咒,习性也很诡异,喜欢在被打败者身上收割器官,制成装备和饰品。

  因此,在许多地方,巫医的形象还常常被大人用来恐吓不听话的小孩,“巫医来了,小心巫医把你带走。”效果往往出奇的好。

  “你的祖祖父他们很可能因为那个女人的意外死亡,被她的巫医同伴报复了。

  那我也说一个故事吧,也与巫医有关,它的发生导致了我们护殿骑士团百年前一个天才的陨落。”圣骑士言语中既有遗憾又有愤怒。

  刺客动容地问:“您说说是哪一位天才?讲讲看。””

  “他叫安德鲁,十五岁就进入了护殿骑士团,成为一名护殿骑士,在他二十岁那年,就已经晋升为护殿骑士团的骑士长。

  要知道以前,在护殿骑士团漫长的历史中,还没有谁能够在三十岁之前晋升为骑士长。但也就是在那一年,他不幸陨落了!”

  圣骑士叹息着说,“那是一个意外,也是一个悲剧。在那一年的仲夏节期间,有消息传回神殿,说是在风城附近的山林中发现了叛徒弗斯特的踪迹,那是一个把战斧砍向同伴头上的败类。

  神殿获得消息,紧急商议,决定还是由护殿骑士团派人将其缉拿回神殿处置。

  于是骑士团就派出了骑士长安德鲁和另外一名大骑士,两人一同启程,火速前往风城。”

  圣骑士继续道:“可惜,他们奔到风城后,并没有发现叛徒弗斯特的踪影,反而发现了…”

  分段导读:意外遭遇----------

  突然,左边青年剑士的一声轻嘘,打断了圣骑士的话。三人都扭过来看着他,一时间洞内寂静无声。

  “虫鸣的声音没有了。”青年剑士轻声说。

  大家都仔细听,发现确实没有虫鸣声了。本来经过山洞曲折通道的遮掩,虫鸣声听起来会很微弱,但它现在没有了,这就不正常了。

  “若杰斯?布拉多克?”青年剑士向着通道大喊了两声,可并没有回应。

  四人立刻拿起地上的装备,正准备迈步。

  突然圣骑士指着地面石头之间的缝隙,说:“快看!”

  奇异的景象出现了:石头之间的缝隙有深紫色雾气渗出,它们是那么的显眼,似乎是在一瞬间出现的。

  最右边那位身批斗篷的异族伙伴已经有了动作,斗篷里他的下颌处剧烈的抖动了一下。

  四人对望了一眼后,中间那位刺客又瞬间从衣领里面掏出一个黑色的小哨,含在嘴里,用力一吹,毫无反应!

  “呵呵,没用的,尊敬的魔法师先生和刺客先生,你看,浪费了两个魔哨。”一个苍老的声音在通道里响起,生硬的通用语听起来很刺耳。

  在这声音响起的时间,四人完成了阵型,执盾拿剑的青年剑士和持斧执盾的圣骑士,把持匕的盗贼和拿法杖的异族法师挡在身后。

  短短的数息之间,圣骑士双手飞舞,给每个人施加了“邪恶防御”,而异族魔法师同样熟稔地给每个人套上“水之护盾”,然后都静静的看着通道口。

  “在我的领域中,一切都受我支配。”

  似乎是在响应那个苍老的声音,洞顶和地面的缝隙中疯狂地涌出深紫色的雾气,它们越来越浓。

  下一刻,洞顶便如波光嶙峋的湖面一般,紫色“湖水”载沉载浮,而地面,飘荡的紫色“波涛”也已经覆盖到他们的脚背。

  “领域”?当四人听到这个词,心都沉到了谷底:那可是传奇位阶的强者才可能拥有的呀。

  那岂不是说这个敌对位面的强者是媲美我方要塞镇守者般的恐怖存在,他们一般只出现在要塞攻防战和大型战役中,是改变位面战场走势的战略力量啊。

  那么,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传送门被攻克了?应该不可能吧。毕竟快十年了,异位面入侵者就没能再接近过位面传送门……

  一个瘦小佝偻的身形出现在四人对面:浓烈得有如实质的深紫色雾气构成他的衣服,宛如一件深紫色的魔法长袍,手上拿着一把杖头燃烧着紫黑火焰的弯曲法杖。

  只有脑袋上的雾气很淡,勉强可以看见面容,那是一张皱皱巴巴的老人脸,而他的火红双瞳表明他的身份——来自异位面的窟卢塔族强者。

  平时大家都会关注战场的战报,可是也没听说过敌对方还有这号人物啊!

  老人看着对面神色戒惧的四人,点了点头:武器精良,配合默契,处乱不惊,没有直接崩溃,已经是很难得了。

  他指着圣骑士,依然是刺耳的大陆通用语:“圣骑士先生,刚才你的‘邪恶防御’是用了圣契吧?呵呵,在我的领域里,你的主是无法回应你的祈祷的。”

  “孩子们,我先自我介绍下,我叫邦普。”老人显得有些唠叨,可没有人觉得可笑。

  “他们两个是你杀的吧?”年轻剑士突然问道。

  “呵呵,你真是让我恼火啊。是外面那两个小家伙吗,真是机警,都差一点让他们吹响魔哨,只好处理了他们,赐他们永眠。”

  提及两人,老人神色中居然有了些许赞许之色。

  “你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们?”青年剑士问道。

  “本来我想直接灭掉你们的,但我突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于是,我想和你们做个交易。”老人慢慢说道。

  “现在问情报不嫌太晚了吗,我们是不会和异位面的邪恶术士做交易的!”圣骑士语气坚定、神情肃穆地朝老人喊道。

  老人不理会圣骑士,指着青年剑士说道:“我赶时间,我们两个做个交易吧?只要你同意,我就放过你们,只让你们短暂沉睡,要不了多久你们就会醒来,一切都会过去。”

  青年剑士摇摇头。

  “如果我只是问你几个私人问题呢?”老人道。

  “‘鬣狗’没有私事!”青年剑士语气坚定。

  “你是‘鬣狗’的人?”老人有些惊讶地道:“我觉得你还是他们三个商量一下,再给我个答复。”

  “鬣狗”,是一个组织的代称,它隶属于弗罗盟军议会,素来以纪律严明、执行力强、成员配合默契而著称。其主要职能是:秩序维持、临阵督战、重要情报传达,以及在盟军议会框架下执行特殊任务。

  此时,四人已经交换了眼神:为了弗罗!

  老人把他们的神情看在眼里,叹息了一声,“哎!你们先手吧。”说完,闭上眼睛,用法杖轻轻地敲击着地面。

  分段导读:意料中的意外---------

  突然,青年剑士发动了“冲锋”。

  同时,他右边的圣骑士大喝一声,将头护在银盾里,飞身撞向老人。

  在两人身后,刺客持匕俯身,伺机而动。

  而异族法师则早已游离在有利的位置,一个瞬发法术甩手而出。他不奢望给老人带来伤害,只求分散他一丁点的注意力。

  都知道这是一场毫无胜算的战斗。但那又如何?

  战斗几乎瞬间完结,战士和圣骑士在冲锋的路上被硬生生的停了下来,武器和盾牌都掉落在地,深紫色的雾气裹住了他们每一个人,并疯狂蠕动着,然后他们就像皮囊一般纷纷倒向地面。

  掉在地上的武器转眼间被地上的紫色“波涛”所吞没,山洞内只剩下诡异的紫色光芒。

  老人看着最后还在摇摇晃晃的圣骑士,略感惊讶:“神职者的抗性就是强啊,挨我领域自发的一击,居然还不死?!

  何必呢?徒劳无益。死在我的领域里,也算是对你们的尊重。”

  然而,异变斗生——

  就在圣骑士将要仰倒的那一刹,包裹他全身的深紫色雾气被驱散。

  他两腿前后一支,然后蹲在地上,垂头闭目,双拳撑着地面,神似祈祷!

  老人像是突然察觉到什么,身形疾退两步,可还是慢了些——

  以圣骑士为中心,一个淡金色光罩瞬间撑开,不但驱散了它扩张路上的紫色“波涛”,还赶上了疾退中的老人,在他的紫色“袍角”上轻轻一撩,使得他身形轻微一滞。

  “真是讨厌,这不是‘圣盾术’吗?看来是我低估了圣契中残余的圣力了。

  奇怪,这圣骑士也应该远远不够等级发动这个技能啊。”老人喃喃说道。

  言语间,洞顶一大团深紫色雾气掉落在圣光光罩之顶,而地面的紫色“波涛”也从四周扑向了光罩。

  “嘭,嘭…”圣光和深紫色“波涛”相互碰撞,又相互湮灭,发出沉闷的暴击声,碰撞处爆出大团如死灰般的雾气,它们如同有型有质一般,但在坠落地面之前又凭空消失,仿佛不曾出现过。

  这一波相互碰撞,使得圣光光罩一晃,看起来变小了一点。紫色波涛继续和光罩反复撞击,而光盾在一点点在缩小。

  老人像是有些不耐烦了,伸手向光罩虚握,洞顶和地面紫波开始了疯狂般的冲击,少刻,光罩便被消耗到不到两米方圆,摇摇晃晃,像是要破裂一般。

  这时,光罩内,圣骑士身边的青年剑士的尸体动了动。

  老人看到,脸色铁青。手腕急抖,一把深紫雾气凝结的长枪凭空出现在面前,他一把将其摘下,甩向光罩。

  “嘭”的一声巨响,长枪把光罩凿开一个口子,爆炸声中,圣光光罩就此破裂,而残存的长枪则继续洞穿了圣骑士的胸口,给他的胸腔造成了一个手臂般粗的恐怖空洞。

  紫波疯狂扑上,下一刻就会将两人吞噬。

  突然,时间仿佛停顿一般:已死亡的圣骑士的胸口处,于那胸腔恐怖的空洞中,悄然亮起了一朵昏黄的火苗。

  它载沉载浮着,就像老式油灯的火星。

  紫色“波涛”停在了距两人身体尺远的地方,它们好像被一个柔软之极又坚硬之极的无形光罩撑开。

  “波涛”前赴后继般的扑击并没有对它任何影响,只是使得圣骑士胸口中的火苗轻轻摇晃。

  这是什么?“领域”?怎么可能?一个死了的十级的圣骑士发动“领域”?真是荒唐!

  还没等老人从惊讶中回过神来,圣骑士身边躺着的青年剑士,又动了动。他仍闭着眼睛,只是非常吃力地抬起手,慢慢摸向颈部。

  老人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面色变得异常狰狞,他把法杖杖头燃烧着的紫黑火焰一把抓下,握在手中。火焰疯狂的地蠕动,逐渐转为漆黑色。

  青年剑士的手从衣领内慢慢摸出一个魔哨,又慢慢的送往嘴边。每一个动作都如此艰难。

  魔哨已经到了嘴边,青年剑士在用生命中最后的力气吸进最后一口气……

  就是现在!

  老人手中疯狂蠕动着的紫黑色火焰已经全部转为黑色,然后化为一柄长枪,向着无形光罩内的青年剑士激射而去。

  但是,老人的全力一击也没能奏效,只是引得圣骑士胸口中的火苗猛烈地摇晃起来,像是下一秒它就会熄灭。

  “……”青年剑士吹响了魔哨,无声的魔法波动沿着圣骑士用生命开辟的通道,把魔法讯息传了出去。

  吹完口哨,他只觉得眼皮如山一般沉重,无尽的疲惫感涌来,正把他拉向黑暗的深渊,意识也在远去。

  只有心中还残留着最后一丝执念:别了,我最亲爱的儿子,你要好好的……

  “噗!”圣骑士胸口的火苗猛烈地跳动了两下,就此熄灭。

  紫黑“狂潮”一拥而上!

  不知什么时候,老人叹息了一声,站到圣骑士跟前,把手掌按在他的额头。少刻,他叹息了一声,“原来如此,我向你致敬。”

  然后又走到被紫色波涛包裹着的青年剑士的身体边,弯腰把手掌放在他的额头,过了一会儿,“嗯?这样?有意思,有意思,这下有意思了。”老人喃喃道。

  山洞之外,群星依然黯淡,而月神已经躲在了一大朵云彩后面,看起来朦朦胧胧的。

  山谷里,雾气弥漫;山林间,灰雾游移。

  在小山旁的树丛中,有几个高大的声影,正无声无息地站在那里。如果有参加过位面战争的强者看到,一定会大吃一惊:

  这是敌对阵营的七个强壮得出奇的戈戎族人马战士,和坐在其上的七个窟卢塔族强者。

  就一般常识来说,戈戎族人马战士性格极其暴躁,要它们安静地站着对它们来说是一种惩罚,可现在每一匹人马战士的背上都驼着一个窟卢塔族强者,静静地站立在游移的雾气中。

  人马战士天生强悍,体型越大,战力越强。而拥有这般硕大体型的人马战士在战场上绝不是无名之辈。

  尤其最当先的那个人马战士,体型更是巨大,它手里轻轻巧巧拿着的双刃斧,光斧柄就比人类的脖子都还要粗。而下颌探出的两根米长的巨型獠牙,在必要时可以作为强力武器来使用。

  它在用前蹄轻轻地敲击地面,似乎在计数。

  “快了,快了。”它背上的窟卢塔族强者轻抚它坚硬的鬃毛,轻声说道。

  话刚落音,所有人眼前一花,老人站在了他们面前。

  众强者抚胸行礼,而人马战士则用巨蹄轻轻敲击地面,以示敬意。

  “大祭司,刚才好像有事情发生?”当先那个窟卢塔族强者小心地询问,还是用的通用语。

  “发生了点意外。”老人道。

  “那我们的行动?”强者问。

  “哨音一向,先机已失。”老人看着远方某处说道:“那头有可能得手了吧?也好。”

  “请您指示下一步的行动。”强者道。

  老人顿了顿法杖,道:“你们按计划撤退,我忙完就去找你们。”

  “您不和我们一起?”强者惊道。

  老人的身形已经消失,只留下声音还在原地飘荡,“我还有事情要做,而你们只会是累赘。”

  众强者向着老人消失的方向躬身行礼,然后骑着人马战士,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崎岖的山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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