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月黑风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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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阴郡城,北去一二里,有一山,并不如何高,也不如何险峻,但在本地却很出名,叫多宝山,山上掘石多是玉,就连到处生长的花草,也大多是医道大家见了都会眼红的宝贝,山顶与一般山峰不同,像是给人拿去了一截,在山顶正中,还凹进去了一个大坑,因为蓄了水,成了个小潭,小潭最中心有个方圆丈许的圆石台子。

  此时,潭心石台上悬着一个古旧的铜钵,铜钵中不断喷发出黑白两色的气息,笼罩着石台上一棵黑枝黑叶却偏偏开出白色花瓣的神秘植物。

  离神秘植物不远的地方,小潭正北边缘,是个泉眼,出水极慢,一柱香能有三十滴左右的样子,可奇怪的是,从泉眼流出来的水,呈乳黄色,散发着一股直达灵魂深处的阴寒。

  小潭边盘腿坐着一个看穿着与行乞讨食的乞丐一般无二的怪人,不遗余力的操纵着那只铜钵,肉眼可见,被铜钵中黑白气息笼罩着的神秘植物,花瓣正慢慢老化,好像很快就要结果了的样子。

  大虞的江湖纷争,远比庙堂官场的尔虞我诈要复杂得多,你砍我一刀,我还你一剑,那是豪侠演义里才有的情节,真正的江湖,绝对不会这么单纯。

  大虞诸多正派修士的共同敌人,是邪修,而邪修又分为两种。

  一种是人族天生的死敌,鬼族,没有任何理由,就是死敌。

  另一种是隶属于困龙殿的人族叛修,这一类人,无一例外,都是为恶无数的亡命之徒,坊间传闻,困龙殿的创始人是个读书通了神的文弱书生,因为家人乡邻死于豪阀世家子弟一场所谓的“围剿鬼族”的行动,全村老少都被剁下头颅,拿了去领功,书生告官不成,反而还讨了个“鬼族傀儡”的罪名,书生被流放边境,之所以没被当场格杀,还是因为那些豪阀子弟,想看看蝼蚁偷生的样子。

  后来,蝼蚁真的偷了生,因为蝼蚁心神死心魔生,胸中读圣贤书得来的浩然气,转瞬间化为戾气,仅仅三两年,那几个世家,就在江湖上被除了名。

  从此,世间多了一个专门与人族修士为敌的困龙殿。

  敌人的敌人,不一定就是朋友,但可以是合作者,毫无意外,鬼族与困龙殿存在了一种盟友关系。

  困龙殿收人,不设门槛,所以,很短的时间,困龙殿就形成了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他们遍布在除皇城与肃州之外的每个州府,各州府设两位主事人――赏恶使、罚善使!。

  萧雨庭没什么睡意,半夜更夫响更声刚过,就有一个影子从医馆内一闪而出。

  萧雨庭换了套衣服,摸了个面具覆在脸上,有心去那多宝山探探路。

  萧雨庭一路御风而行,很快就来到那个凹陷下去的山顶,屏气凝神,隐身在一株枝叶繁茂的大树之上,仔细往小潭及其周围扫了一遍,除了乞丐模样的人、黑树、铜钵、泉眼之外,并没有看到自己要的东西。

  萧雨庭刚要准备返身,突然听到潭边乞丐开口道:“来都来了,有什么好藏的,出来吧!”

  这要是放在说书人的嘴里,萧雨庭此时应该拍拍手,然后飘然落地,潇潇洒洒,光明磊落,出现在乞丐模样的人身前。

  萧雨庭不为所动,只是悄悄的换了一个最易出击的姿势。

  就在这时,萧雨庭的另一边,竟然有人真的轻轻迈开步子,向潭边走去,“赏恶使不愧是赏恶使,沈心佩服!”

  衣衫褴褛的乞丐一挑眉,“沈家人?倒是心急!来早了些!”

  从津北一路赶来的沈心,家主默许后,独自一人来了这无名小潭,“谨慎贯了,赏恶使莫怪!”

  潭边乞丐停下操作铜钵的动作,与沈心视线微微交汇,一齐看向萧雨庭所在的古树。

  萧雨庭知道自己被发现了。

  没有任何犹豫,以狮子搏兔之势,冲向乞丐模样那人。

  没想到藏身大树的毛头小子,竟然选择了自己作为目标,那乞丐觉得有趣,随意递出一拳,与萧雨庭暗含风雷之势的一腿来了个硬碰硬。

  拳脚相接那一刻,乞丐一动不动,有些纳闷,那小子的实力肯定不弱,怎么会有如此外强中干的攻势,不对劲!

  可接下来萧雨庭的动作,却让潭边乞丐一解心中疑惑,觉得有趣起来。

  萧雨庭虚有其表的一腿,并没想给乞丐造成丝毫伤害,只是障眼法罢了,借乞丐那一拳余下的势头,凌空踏出八步,一记声威皆是巅峰的拳招,轰向乞丐一侧十步外的沈心。

  沈心没来由生出好些怒气,平时的沉稳全然不见,“真当我是软柿子,也不怕磕坏一口牙!”

  沈心当即屈膝跪地,一掌拍在结实的地面上,然后往上一拔,一道土墙突然挡在沈心与萧雨庭中间。

  萧雨庭一往无前,那一拳轰碎土墙,声势太大,把立于土墙后方的沈心也震飞十余丈,余波搅得那一潭死水,涟漪阵阵,仿佛活了,沈心虽然毫发无伤,但被一个五境巅峰的小子打得这么狼狈,脸上多少有些不好看。

  萧雨庭击退沈心,并没有乘胜追击,因为那个先前冷眼旁观的乞丐,一记鞭腿扫了过来,闪躲不及的萧雨庭,只得曲臂身前,整个人被扫得倒飞出去。

  沈心掠回原地,看着果断借力遁走的神秘人,对身边衣衫褴褛的乞丐问道:“为什么不留下他?”

  乞丐瞥了眼沈心,淡淡道:“我不想死!”

  沈心不解,“以他的实力,顶多伤你,你倪朴萨会担心杀不了一个五境的毛头小子吗?”

  被直呼其名的乞丐,看着那个人遁走的方向,“他有帮手,刚刚准备出手的瞬间,有一道极其危险的气息锁定了我!”

  两人沉默片刻,沈心突然问道:“还要多久?”

  被称作倪朴萨的乞丐,注视着小潭中心,“有轮回钵从旁协助,潭底的黄泉玉已经逐渐成形,幽冥果也快了,最快十天,就能完成!”

  沈心得到答案,没有多做停留,转身离开。

  乞丐则守在原地。

  萧雨庭本来就没恋战的心思,两次主动出手,只是为了突围的虚张声势,但那个衣衫褴褛的乞丐,实力之强,远超他的估计,尤其是最后那一记狠辣的鞭腿,踢得他险些元气运转停滞。

  借了那一腿的势大力沉,萧雨庭得以遁走,至于最后关头出手帮自己的,不用想,他也知道是三师兄。

  萧雨庭强行咽下喉头的腥咸,往自己身上贴了一张青色符纸,念了一句“风雷火山,疾!”,瞬间一掠数十丈,几个呼吸,就到了师姐的医馆。

  推门进去,见师姐已经站在院中,一脸不高兴的看着自己,萧雨庭歉意的笑了笑,“睡不着,出去转了一圈!”

  柳媋有些意外一向谨慎的师弟,为何会这么莽撞,这么冲动,但想到师弟到江阴来的目的,心中了然,“跟我过来!”

  萧雨庭知道自己的行动过于心急,已经惹师姐不高兴了,所以不敢忤逆柳媋的意思,跟着师姐去了医堂。

  萧雨庭褪去上衣,柳媋从黄木盒子中取出几根金针,在萧雨庭背部脊柱两旁的俞穴,与腰部的命门穴之上,插针疗伤。

  萧雨庭突然咳出一口黑血,柳媋见状,放下心来,松了口气道:“也亏得你气府窍穴先天贯通,否则这瘀血也不至于这么容易就祛除干净!”

  萧雨庭穿上衣服,“谢谢师姐!”

  “怎么样,交州困龙殿赏恶使的这一腿,不好受吧!”

  萧雨庭抬头,看见怀抱长剑,倚在门口的三师兄。

  柳媋不知道哪来的火气,对季剑道:“你还好意思回来,让你跟着去,还让他负了伤,什么公子榜第三,废物点心榜还差不多!”

  季剑闻言,立即正了正身姿,与柳媋眼眼相对,很快就不争气的败下阵来,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脸色不自然的辩解道:“又死不了,受点小伤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江湖楼要都像你那么护犊子,成什么样子!老九,你说呢?”

  萧雨庭左右不是人,“要不,我……先回去了?”

  ……

  江阴郡守府。

  一个红衣红靴,拿着把红伞的女子出现在郡守府邸。

  郡守秦广小心翼翼的伺候着这位来自京城的女子实权校尉,倒不是说女子官阶要高过郡守秦广,事实上,严格来说,两人品阶,差不多相同,只是毕竟眼前女子供职于京师,后台又远胜秦广,所以秦广才不得不自降身份,小心侍奉。

  女子校尉,在大虞并不多见,更何况还手握实权,是大虞官方谍子机构之一朱雀斥候的头,其本名就叫朱雀。

  名叫朱雀的红衣女子,面容姣好,论气质,有三分冷艳,却不拒人与千里之外,没了在京城老师师兄们面前的自叹弗如,红衣女子除了在部下面前,第一次有了种身居高位的仪态。

  朱雀看着秦广送来的近期入城部分人员记录名单,问道:“秦大人,沈家不在名单上?他们现在在什么位置?”

  秦广想了想,回答道:“沈家在下还未曾前去拜访,所以未在名单之上,但根据下边人查到的消息,沈家一众目前在北街的梧桐小苑,没有什么异动。”

  朱雀放下名单,“劳烦秦大人帮我打探一个人的踪迹,此人叫萧雨庭!”她还记得离开京城前,老师交代的话,让她不管这个叫萧雨庭的人要做什么,全力协助就行!

  “何来劳烦一说,都是为朝廷效力,一样的,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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