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兰也无挽留,甚至自顾自给钱阳本来面前的那空杯子再一次续满茶水。
等到钱阳没了踪影,这女子这才说道:“茶不喝满三杯,怎么么行?”
而钱阳,则是老老实实回去,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休息。
那边傅沉三人看到他回来,也就放下了心。
之前这么大声势,他们自然是知道的,钱阳也告诉过他们,有什么危险的时候,他们不必跟着。
但是能看到钱阳安全回来,他们才算真正放心。
明日过来,抱月楼歇了也,挂的牌子只是歇业五日,而上头被打坏的顶楼已然是把外头的墙和顶修了起来。
钱阳本准备就直接离开,因为听说黄树此时应该还在王城,毕竟夜国各地的商业展开,用不到他一一去跑,也不会让他一一去跑。
所以钱阳想着是要和黄树先汇合。
但是看着这正在修复的抱月楼,还是和边上的傅沉低声说了几句。
傅沉就进楼子里去了,不一会儿,得了什么消息一样,就来钱阳这边回复了一声,再出去了。
钱阳三人就在边上一座茶楼歇了下来,看上面招牌的戳子,也是多宝阁的产业无疑。
不过是随便喝一点等人而已,没多久,那傅沉就回来了。
后面跟着的赫然是三个人,子兰,老妇和那婢女。
钱阳只是想问问那子兰需不需要一同回王城。
那子兰的行事方式,虽然残酷了些,但那种坦荡大气和乐观,也是让钱阳愿意帮扶一手。
毕竟这等人物,身边肯定是不会平静,昨夜那个场面没能把她除了,谁知道后面还有没有。
子兰嘴里的两仆一婢,身边似乎只有其二。
若是再遇上这等情形,段然没有幸理。
所以,钱阳只是派傅沉去问问,没想到,这子兰竟是真的过来了。
她身前的婢女本也就是那种得理不饶人的类型,甚至没理也要争几分,不过在钱阳面前,她也不好摆出这种姿态。
毕竟别说她了,连带着她主子的命都是钱阳救下来的,但凡还要点脸面,就摆不出什么高姿态。
其实这里头也有着些原因,子兰在夜国的地位着实有些尴尬,别看她在普通人面前还是有身份的,可是在那些夜家人面前,她实在是被排挤得不行。
要不是有这么一个婢女从小到大一直张牙舞爪地护着她,她吃的亏还要更多。
有的时候,想看一个人缺少什么,就看他极力在表现什么就知道了。
看着规规矩矩老老实实在他面前行礼的婢女,钱阳笑笑,这种人若是平常去看,那当然是讨人嫌的,外人就不可能喜欢这一类人。
但若是了解了其中的缘由,这个小婢女,看着还挺顺眼的。
看到钱阳对自己笑,那婢女先是一愣,随即满脸通红低下头去,也许想到了什么,有快速抬起头瞪了钱阳一眼,不过满面通红的她,此时可是没有丝毫气势可言。
这一幕显然是没有逃过子兰的眼睛,她笑嘻嘻地在后面开着玩笑:“钱公子好兴致啊,难不成对我这贴心之人起了意思?要这样子兰可就难办了,给吧不舍得,不给吧,倒显得子兰有些不知好歹,万一她自己还愿意,搞不好我还落个破人好事的恶名。”
钱阳没来得及说话,倒是那婢女忍不住了。
被子兰一席话说得脸颊和脖子都通红,转身对着子兰轻生埋怨:“小姐尽胡说!”
子兰也不着恼,看来这主仆二人感情确实不错。
子兰也不矫情,落落大方走到钱阳身边的椅子上坐下,突然问起:“钱公子就这么相信我?要是一个不对,令叔那边不说,公子自己肯定是要遭点什么迁怒的手段。”
钱阳转头看着她:“你这意思,我不喊你这一遭,他们就不迁怒了?也不是钱某夸口,你这种情况,怕是选择不多吧?想要三心二意貌合神离,至少也要有多点选择。地位高和修为高其实是差不多的,没什么了不起,很多事情都是不能做的,不想去种地吧?又不想无端给人卖命,但是人生在世,你就有多少选择了?”
这一句话端的是有点深沉,把子兰说得沉默下来,良久之后才开口:“公子好口舌,倒是没想到公子能看这么清楚,还能讲出来,不过这事情也大差不离。”
钱阳看着她:“说说吧,既然你都到这一步了,有什么想法赶紧说,我这人,不太愿意被人蒙在鼓里当傻子,傻子当多了,人家会认为我真的就是傻子的。”
虽然子兰还不知道钱阳最初的那一段往事,不过看他说得这么郑重其事,她稍微一愣就反应过来。
“公子既然这么坦荡,子兰也没必要继续遮掩。子兰此行,一则保己,二则是想在公子身上下个注,权当合作。”
这句话让钱阳大为诧异:“下注?合作?先不说别的,你这边貌似动不了太多吧?”
听着钱阳貌似在打马虎眼的问话,子兰矜持地轻笑:“公子还是小看子兰了吧?要说天下最值钱的东西,一定是消息和名声。有了消息,那便永远快人一步,有了名声,总可以无中生有甚至绝地翻盘。”
钱阳有些疑惑:“那这么说来,姑娘是准备拿这两样来和我合作?”
子兰突然间眼神里闪过一丝果然如此:“公子想必是在经营和争夺方面,没什么深入研究,不过想必这也是工资能够在如此年纪就到这种修为境界的缘故。不过有些话,在这里还是讲不了的,既然公子已经决定了要援手,那有些话不妨路上讲。”
说话间,门外来了一队马车,足有十几二十辆,看上去也算个小小的商队规模,甚至连货物都是有的。
而子兰巧笑嫣然地站起身来,一伸手:“公子,请。”
钱阳也不是没见过这种阵仗,但是这么贴心又考虑周全的,也是头一回。
不过他此时有些疑问也不好开口,跟着就走,傅沉他们自然是跟在后面。
车队之中有一辆马车,双马而已,车倒是比较华贵,子兰抬腿上了车,那身后的老妇正要上去,子兰的声音就传了出来:“桂嬷嬷,把钱公子请上来,你帮着去安顿下他的随从,后面的车上就可以,这里有钱公子,正好你也可以恢复休息下。”
看着那桂嬷嬷一脸的平静,钱阳若有所悟,不过还是交代了一下:“傅掌柜,你跟着去吧,不过小齐还是老样子,他不能上车。”
说完,一抬腿就上了马车。
这子兰倒是真心大胆,看着就知道她未曾婚配,居然邀请一个男子和她一辆车同行,这里头的说法可就不少了,不过钱阳也不会想歪,毕竟子兰有什么打算,他总要问清楚的。
傅沉给了钱阳一个促狭的眼神,钱阳都懒得理他,也就是最近这两人的关系定了下来,傅沉终于开始有些自在了。
马车里,跟一个小房间没什么两样,可以说是应有尽有,坐下两个人,竟然还有些宽敞。
子兰已是在准备泡茶,而那边没多久准备好了,车队就开始缓缓动了起来。
茶喝的都快没了味道,也是离城许久了,子兰这才打破了车厢里的安静。
“公子想必也是理解的,有些事还是谨慎些得好,子兰身边,怕也就那个小婢女能随时随地和我一起,无论生死。那个桂嬷嬷,终究是宫里的,既然准备在公子这边下一个大注码,有些事摊开来说比较好。”
钱阳点头:“姑娘,处境已是到了这个地步?”
子兰丝毫不见被戳穿的尴尬,反而郑重其事地点头:“没了内库那边的经营权,子兰现在也不过就是朝不保夕,非要等这边做出场面来,或许还能有些生机,不过也是提线木偶,身不由己而已。”
钱阳突然间,就有些心有戚戚。
子兰接着说道:“说与公子合作,并非是子兰开玩笑。令叔那边,子兰是绝对不会有什么私下接触,这真的就是取死之道。但是公子这边,确实让子兰看到了机会。”
“夜家其实已经富贵了太久,别管摊子大小,这必然是要出现争权夺利的,如今的夜国天子,能够把暗榜掌握在手里,已经是极限,国内的一些东西,已然是夜家瓜分。除了天子那一脉,有着固定的进贡,其他的还有四支,能够有话语权。”
子兰自顾自地说下去:“一个就是安乐公,他是当今天子的叔叔,亲的,不过当初也是他掌握了一支力量支持今上,才有了今天的夜国天子,而这一支力量,连天子都是指挥不动的,偏偏又极为让人忌惮,不过这一位,除了护犊子,到也没多少野心,这也是他能走到今天这一步的缘故,不过他的下头,可开始有不少人起了别的心思,掌握了夜国盐铁过半的生意。”
“剩下的三个里,有两个是皇子,一个是老四,一个是老八,老四呢,低调,但是整个夜国的农工都在他手里,看起来吃力不讨好,但是不声不响之中,已经是有了人君之望。”
“另一个老八就比他高调的多,夜国官场,怕是有三成以上的官员都倾向他,吏治就握在他手里,而且呼声极高,也就是当今天子春秋鼎盛,所以暂时还动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