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有一盏灯笼从远处飘过来,有个哭音喊着:“阿晔,阿晔……”
芦席里的人似有感应,芦席随着他的挣扎又动了一下。
远处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芦席里的人听见有人在翻找的声音,还带着低低的哭音。
“阿晔,啊晔……”
“我在这,”里面的人终于发出了一句声音。
接着有唏唏索索的声音,有人解开了捆在芦席上的绳子,阿晔一下子暴露在了夜幕中。
那个人用灯笼照了他脸一下,确定了里面那张精致的眉眼,是他要找的人,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阿晔,我就知道你没有死。我去了国师大人的摘星阁,他们说你被拉到乱葬岗了,我就来找你……”
有点儿莫名地难受,里面的人皱了皱眉,“阿橪,你别忙着哭,能不能先把我扶起来。”
“阿橪,”芦席上的人一愣,这个名字脱口而出,好像就长在脑袋里一样。
阿橪拍了一下脑袋,“你看我,我都高兴过头了。”
他把阿晔扶起来,“走,我们回家。”
走了一段,他又折了回去,拿起包裹阿晔的那领芦席,“带去还能用,别浪费了。”
他们的家,其实是座城隍庙,仅仅可以称为遮风挡雨的地方。
阿橪把阿晔扶坐在芦席上,去在他身前生了一堆火,“阿晔,他们说国师大人的徒弟四处抓人,你被抓走后我就四处打听,后来才知道是给那死鬼苏将军做灵魂的容器。”
阿晔一愣,露出了一丝苦笑,他能不能说,他就是那个死鬼苏将军。
阿橪絮絮叨叨地骂着那个死鬼将军,越骂越气,连带着国师大人都骂了起来,阿晔为了掩饰尴尬,只好岔开话题。
“阿橪,有吃的吗?我饿了。”
他说话委委屈屈,带着一股撒娇的味道。
阿橪只顾生气,倒是忘了阿晔被抓走后没有吃饭了,他端出一碗讨来的菜汤,“只有这个了,你要不要吃?”
阿晔本来只是随口说说,可没想到看到饭碗就真的饿了起来,肚子连续咕噜噜的叫了几回。
“吃,”他接过饭碗。
碗里的白菜汤都凉了,他顾不上嫌弃,就结过碗大口大口地喝起来,就是这么一碗剩饭,他觉得比山珍海味都好吃,他好久都没有尝过别的味道了,他也好久没有看见过这么美好的人间了。
失去味觉和光明这么久,他第一次感觉到了自由和味道,他的眉眼弯弯的,像是有取之不尽的快乐。
一碗汤喝完,他把空碗往阿橪眼前一递:“我还想吃。”
阿橪把手伸向他的额头,“阿晔,在荒郊野地冻那么久,不会是发烧了吧?以前你可是就算饿晕,都不吃我讨来的剩饭的,今天咋这么好养?”
阿晔:“……”
原主竟然那么挑食,那自己这一通吃喝是不是露馅了?
他委屈地看着阿橪,“我饿。”
说完,肚子还配合地响了一声。
阿橪惊讶的睁着眼睛,也没有发烧啊,怎么就突然转了性子,他想起来了,阿晔今晚可是在乱葬岗躺了半天,他后退了一步,抄起一根棍子,那是他们防备有人抢地盘用的,他用棍子指着阿晔,“你到底是谁?”
阿晔向前走了一步,一脸委屈,“阿橪,你变坏了,不给我吃饭就算了,还问我是谁,我能是谁,我倒想变一个,可我有那个本事吗?”
不过是在阎王殿里走了一遭,却真的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阿橪手执着棍子,“你别过来,你不是阿晔……”
“对,我不是阿晔,我是死鬼苏将军成了吧?你把我送去国师大人那里,正好可以得到一笔封赏,”阿晔气呼呼地往外走,“不就喝了你一碗汤,你至于把我说成这样吗?我走成了吧,我不占你的地盘,我自己蹲外边去。”
他说着,真的就蹲在了庙前,一副还在生气的样子,又萌又可爱。
阿橪追出来,用手指戳了戳他气鼓鼓的腮帮子,“你真的没有被饿死鬼附身?”
“附了。”阿晔赌气。
他前生死的时候,确实是个饿死鬼,什么东西都尝不出味道,什么东西都咽不下,可不就是活脱脱的饿死鬼吗?
阿橪看他真生气了,只好认怂的蹲在他面前,“阿晔,我错了,我再也不怀疑你了……”
“没关系,你接着怀疑,我明天再也不吃剩饭剩饭了,我要山珍海味,我要美味佳肴,没有就把我饿死算了。”
“阿晔,”阿橪拽了拽他的衣角,“我错了还不成吗?你跟我去庙里吧,要是冻得发烧了,我们没钱买药。”
阿晔看了看身上,穿的确实够单薄的,已经是十月初了,夜晚的风带着冷意,要不注意,真会着凉发烧。
他跟着阿橪回到庙里,里面的火堆火势见小,阿橪又往里面添了几根树枝,“阿晔,你到底是哪里人,看样子,不像是能吃苦受累的人?”
“我不记得了。”
阿晔摇了摇头,不是他不说,而是他记忆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他不知道原主的家人在哪里,还有什么朋友,甚至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流落到上京,会在城隍庙里遇上阿橪。
人生自有缘法,说不定所有的遇见,是上天早就安排好的。
其实阿晔是阿橪捡回来的。
阿晔不会讨饭,却是挑拣饭菜挑拣的厉害,阿橪好几次都见他饿晕在街头,无奈只得把他捡了回来。
这次国师大人为苏将军挑选八字相合之人,命令手下徒弟四处搜罗年轻漂亮的少年。
阿晔就溜出去一趟,不知怎的就被那个小道童给盯上了,硬生生地被灌了药给拖走了。
争抢的过程中,他是摸过的,阿晔那时早没了呼吸,被扔到乱葬岗后又缓了过来,还不挑不练的什么都吃,也怪不得他会怀疑。
阿晔很不习惯这具身子,总觉得有点儿怪怪的,他挨着火堆躺下来,“明天我跟你出去讨饭,死了一遭什么都明白了,这面子里子的什么都不重要,还是管饱肚子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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