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凤凰女忍把清泪垂(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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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不知怎的,周正忽然之间福至心灵,他很难解释李凤凰现在的“怒容”与方才的“怒容”有多大区别,但他现在切切实实地感觉到,李凤凰是真的生气了。他便没敢再话,而是安静了下来,把目光投向李凤凰,重又做起了听众。

  李凤凰见周正不再插嘴,也就没有再纠结这个问题,而是继续道:“段公子对我一见倾心,回去之后便求他父亲向我爷爷提亲。我家不过是商贾人家,段府尊家是官宦人家,是出过两个进士的书香门第,我们两家门不当户不对,本是毫无可能的。他本该娶一个官家姐,然后借着两家的地位和威势,扶摇直上,杀入宦海的,可是段公子他跟你一样,是个傻子。”

  “喂喂喂,什么叫跟我一样……是个傻子?”周正对此表示严正抗议,可惜抗议无效。

  李凤凰微微一笑,没理会周正,而是选择继续了下去:“段公子苦苦求他父母,段府尊才决定给我一个机会——当时的我可一都不稀罕这机会,段公子长得普普通通,话做事又是一副书呆子样,一都不招人喜欢。段公子的父母暗中考察了我两回,似乎是觉得我还不错,又耐不住段公子的磨人功夫,最终居然真的向我爷爷提亲了。我本来是不愿意的,可是身为女子,自己的意愿又值几个钱,无论是我爷爷还是我爹,甚至是我的弟弟,都觉得这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是我们李家祖上积德才得到的福报。没奈何的,我爷爷做主,便把我许配给了段公子。”

  周正听着故事,一直听到这里,他只觉得这是一个很普通的故事。用二十一世纪的话来,简直可以是封建时代女性的标准模板,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云云,实在是一出奇的地方也没有——只有像红拂夜奔、色空思凡,这得上出奇。不过越是如此,他反而听得越是聚精会神,因为开局平淡,而结局惊人,那么故事的中段必然有一个惊天大逆转,否则,故事便不成故事了。

  “你可知道,若我嫁给了段公子,会有什么后果?”李凤凰到一半,却停了下来,考校起了周正。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能有什么后果,失去自由,还是失去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力?”周正套着后世言情的段子,把李凤凰套进了“被霸道总裁倒追的平民女”模板。显而易见的,这种哈士奇一般的思辨能力,能得到的只有李凤凰的一个白眼。

  “你在些什么东西?”李凤凰有些无奈,两人的代沟横跨了一千多年,她并不能理解一条未经世事的工科狗到底有多呆萌,只能解释道:“段府尊家是平江府的过江龙,我家是平江府的地头蛇,我们两家如果结合了,你会有些什么后果?”

  “那自然是强强联合、强者愈强。”

  “没错,如果段家与我家联姻,那段府尊在平江府内就有民间支持,而我家则会得到官面上的照拂,这是其余的地方豪族所不能接受的。”

  “难道他们给你下了套?”没见过猪跑也吃过猪肉,受到后世无数宫斗剧的影响,周正瞬间有了很恐怖的联想。

  李凤凰惨然一笑,脸上的轻松神情被一种忧郁所取代:“没错,他们给我下了套。当年的我心高气傲,又对家里的决定不满意,满脑子都是叛逆的念头,看段公子是怎么看都看不顺眼……结果就咬了他们下的钩!”

  “可你这么聪明,怎么会中了计,他们又是怎么算计你的?”周正虽然得到了李凤凰肯定的答复,但还是有些不明白,他不明白男欢女爱这种事该怎么下套。而既然已将女儿许给了府尊之子,那李家自然会严加约束李凤凰,免得节外生枝,那么又有谁能入得李府来,给李凤凰下套?

  “哼,你且想想,今日你做了什么?”李凤凰冷哼一声,瞟了周正一眼,显然对他的智商感到了绝望。

  到了这个时候,李凤凰都将话得这么明白了,如果周正还搞不清状况,那他也不可能成为名校的博士,他的额角冒出了大片的冷汗:“你是……是韩娘子给你下的套?这不可能!”

  “看,你还不喜欢她,那为什么为她开脱,我还什么都没呢!”李凤凰冷笑道。

  “我只是有不敢相信而已。”周正为自己辩解道,着着脸上却没来由地一红——他忽然想起了韩娘子香唇的滋味,没有涂抹胭脂却自然沁出甜味的柔软嘴唇。

  李凤凰却不知道周正心里在想些什么,只当他被自己得无言了,便又道:“别是你,如果不是那草包被我父亲抓到府里,亲口承认了一切,我也不敢相信!韩少清知我喜欢诗文,便设了诗会,教我与那草包相识,是她的远方族兄。那草包在诗会上对答得体,无论是作文、作诗,还是经国济世的实务,来无不头头是道。其中的观论据,与我一贯的想法简直不谋而合,因此虽然只是初见,我便已高看了他一眼。”

  “那之后呢?”

  “之后?之后我又在韩少清的诗会上与他见了两次,他几乎每一句话都能进我的心坎里,我便将他引为知己,觉得天地之间其他的男子都是俗物,独他一个与众不同。现在想来,我自视甚高,却也是个蠢物,事有反常即为妖的道理,我是早就知道的,当时却未曾提防。”李凤凰这段话时一直在笑,但每多一句,脸色变苍白一分,到将这些话都完时,她的脸色已经非常难看了,虽然还保持着笑容,但根本无法掩盖那种惨然的神色:“那时候我将韩少清当成最好的朋友,可她却这样害我,将我对她所过的话,都告诉了那个草包。那草包的观,本就是我一贯认为的,自然与我所想别无二致。至于诗文……韩家出了好大的力气,备了十余个枪手,在诗会上给那草包出枪。只欺负我等女流,受什么男女有别的限制,隔着纱幔,看不清他们那边究竟在做什么!”眼泪虽还未落下,但已蓄满了眼眶,如同即将摧毁堤岸的潮水。

  “这太过分了!”周正听得李凤凰这样,拍着床沿怒道。所谓最坚固的堡垒往往都是被从内部打破,像李凤凰心高气傲,看不上寻常的男子,却因为被韩娘子出卖,误把狸猫当太子,落进了圈套。以坏一个女子贞操的方式来破坏一次联姻,以此达到自己的目的,在周正看来,韩家在此事上确实未免过于下作。

  “你以为只是这样吗?”李凤凰冷笑道:“我李凤凰虽是女子,却也是有担当的,自己犯的错绝不会推到别人身上。若他们只是这样,别是丢了清白,就是丢了性命,那也是我李凤凰自己没出息,哪里敢恨别人?”

  “还有比这更可恶的?”

  “我失了身子后,那草包便几次三番地催我私奔,我自然是不允的。思虑之下我便定了计策,用我叔祖所传的丹方,使自己显出病态,想让段家主动退了婚约。这样既能退婚,又可不伤两家和气,还可让段府亏欠我家人情,以后有事段府尊也会看我“可怜”,给我家些面子,更因为我使自己成了退婚之身,拉低了我自己的身价,可以弭平那草包与我家之间的门第之差,当时我还沾沾自喜,自以为计算无双一石四鸟——可惜我还是太傻了!”

  周正暗暗心惊,心想果真如范老板所,李凤凰当真是才智不输男子,如果不是因为韩家有心算无心,恐怕她的计谋就要成功了,便问道:“难道是那草包出卖了你?”

  李凤凰摇了摇头,道:“你别插话,且先听我。当时我爷爷尚在,家中的事都有他做主张。我爷爷虽然年迈,但智谋远超他人,就算是郎中也没看出我的异状,只当我真是有气血亏虚的毛病。唯独我爷爷却我‘沾沾然目有喜色’,便将我监管了起来,严格控制饮食,只一日时间未曾服药,我身上的病态便全然消退,也就再也瞒不住了。我爷爷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后,便我是中了人家的计,那时我还不信,爷爷便带了人,去那草包的居所,将他抓了来,动了私刑。那草包挨不住刑法,便将韩家的计划一五一十地都了出来,我到那时才知道,我究竟有多么愚蠢。荒唐啊,李凤凰,你荒唐!”

  “可继续装病不就好了吗,只要装病的话,段府就一定会退婚的,那失贞的事也就不会有人知道了。”关键时刻,周正的智商还是值得相信的,他在瞬间就想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他不相信李凤凰和她爷爷会想不到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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