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惊天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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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初冬,寒风挟着东颐湖上的雾,吹在身上格外的冷。

  兰芋岛的一处幽僻的山岗上,草木凋敝,三座新坟立于其间,弥漫着浓浓的萧索之气。

  坟前设着几盘酒食,点了三炷清香,微亮的火星中,纸烛袅袅而起,今日正是木三、季清水和莫直的头七忌日,杨不武与木大元在坟前长跪不起。

  满头银发的归婶拄拐站在一旁,她脸色沉重,经过七日前的那一夜惊天变故,仿若又苍老了许多。

  “莫叔、木三叔、季先生,你们三兄弟在这里好好的,这里不错,到了春天就会开满野花,还有野兰芋,这里还向着渔阳镇的方向,你们能看见,就不会想家。”

  “我和大元明日就将去应试了,你们放心吧,我们不会让你们失望的,等我们再次回来,一定会是真正的灵修者。”

  杨不武对着墓碑说着,就似在说着家常话。

  经历了这场变故,他与木大元都成熟了许多,寒风拂起他们额间的碎发,露出的是这个年龄难得一见的坚毅眼眸,早已没有了七日前的惶恐与无助。

  他们不清楚十六年前穆家庄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也不在乎三位长者是不是所谓的魏逆,他们只知道自己从此失去了三位亲人,在心中便埋下了复仇的种子。

  经过这些天的沉淀,他们已渐渐冷静下来,梳理出的最大疑惑就在两个关节上,一是为何平静了十六年的旧案,廷卫为何再次发难,二是既然廷卫明办拿人,又如何会尽数殒命。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廷卫监,但这个可怕的衙门现在还不是他们所能去窥探的,当下要做的是走好脚下的路,成为真正的灵修者,启程前往南方的祁山山脉,应试铁臂剑门,就是他们要走的路。

  香已燃尽,祭奠已毕,两人默默起身,挽着归婶的胳膊,沿着山道石阶,并肩缓步而行。

  一直走到东颐湖边,湖水哗哗声不绝于耳之时,归婶忽地停下了脚步。

  她粗糙而蜡黄的脸上尽是动容之色,双目失明的眸子仿佛明亮了起来,语气不稳地说道:“不武,你也长大了,有些事情也该让你知道了。”

  “你就要去遥远的南方,这些事再不告诉你,就怕会跟着我这个瞎老太婆埋进土里。”

  “婶娘,你会好好的。”杨不武握紧了归婶的手。

  他看着那张悲怆的脸,只在一瞬间就已然猜到了婶娘将要告诉自己什么,唇角微微扯动,声音轻颤地说道:“婶娘…你要告诉我父母之事?”

  归婶长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身世之谜一直就是杨不武的心结,渐晓人事后,他曾多次询问,但婶娘只是只言片语,从不愿多说,后来怕婶娘听了难过流泪,就不敢再问。

  此时,杨不武知道婶娘要为自己解开这个心结,心头顿时五味杂陈,兴奋、紧张,更多的还是惶恐,就像一扇尘封多年的门要被打开,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已变成什么样,就连木大元的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想着他们的遭遇,本想着这些往事就随着我一起进坟墓便罢,但过了这许多年,又经了这些事,我也想明白了,凡事都没有躲一辈子的道理。”

  “你父母想躲,没有躲过去,木掌柜他们想躲,也没有躲过去,你父亲也希望你能躲过去,可他就没想通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道理,躲是如何躲得过去的?”

  婶娘只刚说了几句,杨不武便觉得心头一沉,从这些话中便已能听出父母曾经遭遇了什么可怕之事。

  归婶微抬下颌,眯着盲目,似在脑海中需找着一段段陈年的往事,“说起来,你父亲柳如风二十年前也是龙吟剑宗有数的灵修强者。”

  “柳如风,父亲叫柳如风。”

  杨不武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震颤了一下,因为这是他第一次听到父亲的名字。

  木大元亦是震颤不已,龙吟剑宗可是天下第一宗门啊。

  “我姓杨,父亲怎会是姓柳?”

  “你父亲为你取名时,用的是小姐的杨姓,取名不武就是不希望你像他一样,走上灵修之道。”

  杨不武问道:“那我母亲呢?”

  听了这话,归婶满脸的皱纹都颤动起来,“小姐姓杨,名紫阡,我实是一手将她带大的乳娘。”

  “杨紫阡,母亲的名字叫杨紫阡,原来婶娘是母亲的乳娘。”此刻杨不武才明白,难怪婶娘每次说起母亲,都以小姐相称。

  “那他们现在……真的已经不在了吗?”

  归婶握着杨不武的手颤抖不止,眼中热泪禁不住流淌而出。

  杨不武亦是眼圈泛红,忙将婶娘的泪水拭去,“真的不在了吗……”

  归婶梗咽道:“最后一次见到你父亲,你还在襁褓中,也不知他如今生死如何,但小姐却是真真实实的不在了。”

  杨不武的脑子嗡地一下炸开,虽然他早已隐隐觉得不安,但现在亲耳听到父母的确切消息,还是难以接受。

  “父亲是灵修者,那母亲又是……”

  “小姐是大楚丞相之女。”

  木大元惊呼道:“丞相之女?”

  “母亲是丞相之女?”杨不武一脸茫然,心想母亲如何会是丞相之女,既是丞相之女,为何婶娘又带自己流落在渔阳镇。

  “你外公正是当今右丞相杨靖。”归婶缓声道,似是想起了什么,脸上浮现出疑惑不解的情绪。

  “赫赫有名的右丞相杨靖竟然是自己的外公。”杨不武深吸了一口气,如有恍如隔世之感。

  右丞相杨靖的经历在历朝历代来说都是极为少见,他不是灵修者,全凭着才识而居于庙堂之上,官职而论仅在左丞相莫绩一人之下,他为官公正清廉,可说是读书人的典范。

  归婶又叹了口气,“右相家是诗书之家,你父亲却是灵修成痴,与小姐的年纪又相差极大,他们能走到一起真可说是令人惊讶。”

  “年纪相差极大?”

  “你父亲认识小姐时,已四十多岁,小姐那时不过十八。”

  “外公同意他们在一起?”

  “自然是不同意的,但右相也不是迂腐之人,后来见你父亲对小姐极好,最终还是同意了。”

  “他们成婚后一直都很好,直到有一天,你父亲说要与一位贵人去了一处秘境游历,便离了家。”

  “和父亲同去秘境的贵人是谁?”

  归婶摇头。

  “等他再次回来却已是遍体鳞伤,匆匆带走了已身怀六甲的小姐,从此便没有了音讯。”

  “外公难道没有去找他们吗?”

  归婶又是摇头,面露不解道:“据我所知,发生如此大的变故,右相却并未找过他们,不知为何,就似没有这个女儿和女婿一般。”

  杨不武一脸惘然,接着问道:“那再后来呢?”

  “再后来……”归婶眼睛里涌起痛苦的气息,“那就是一年后的事情了,你父亲伤得很重,抱着襁褓中的你找到了我,他说小姐已经亡故,自己也是命在旦夕,只能将你托付给我。”

  “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母亲有是如何亡故的?”杨不武睁大了眼睛,提高声量问道。

  归婶抬起头来,似在痛苦地回忆着往事。

  “你父亲思念小姐,一会清醒,一会疯傻,口中总说对不起小姐。”

  “等他清醒时,方告诉我,一年多来他们去了很多地方,本想着找一处没有人的地方隐居一生,可还是没有躲过追杀,他说是因为他太执念于灵修太深才害死了小姐。”

  杨不武急问道:“追杀?是什么人追杀父母?”

  归婶紧紧地握着他的手,认真说道:“你先答应婶娘,在你没有能力复仇前,要将这个仇恨一直埋在心里,不能轻举妄动去复仇。”

  杨不武想了想,痛苦地说道:“我答应你,婶娘。”

  归婶嘴角抽动,似是下定决心才缓缓说道:“你要记住,仇人有两个,他们不是一般人,他们是大楚王朝高高在上的贵人,他们就像两座大山一般,莫说你无力撼动,就是你外公也不可能。”

  归婶的话寒冷地就像从冰窟里捞出来的一般,杨不武与木大元都是听得心底生寒。

  “他们就是当今大楚的两位皇子,二皇子司马恒,三皇子司马煜。”

  这话一说,就如晴天霹雳一般在耳边炸响,杨不武震惊的许久说不出话来,自己的仇人竟然是两位皇子。

  “仇人是两位皇子,他们追杀父母,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些话都是你父亲思念小姐时,悲痛中无意中说出的,至于原因是什么,他却只字未提,只说这件事情无人能解,知道了反而无益。”

  “后来,他说自己伤重,无人敢救也无人能救,只想在死前回到小姐的坟前。”

  “他临走时嘱咐我带着你远走他乡,还留下了笔记和卷轴,恍惚中说了句渔阳镇是个不错的地方,于是我便带着你来到渔阳,从那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归婶将当年的经历又重新回忆了一遍,就像重走了一趟修罗地,整个人仿佛瞬间又苍老了一些。

  杨不武心中如翻江倒海一般,他不敢遗漏掉一字一句,婶娘的这些记忆碎片,便是父亲母亲留给他的唯一印记,他要深深地刻在心里。

  他神情复杂,甚至有些茫然,整个故事惊人动魄,迷雾重重,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许多。

  和父亲去秘境的贵人是谁?之后发生了这么多的变故。

  为什么外公不去找寻他们,难道外公知道其中的内情?

  为什么两位皇子要追杀父母?

  父亲还活着吗?也许能在龙吟剑宗打听到些消息。

  父亲为我取名不武,是不希望我像他一样走上灵修路,可为何又要留下那笔记?那幅卷轴又到底是什么?

  一路上,杨不武沉思不语,婶娘的话解开了他多年的身世谜团,但却又留下了更多疑惑之处,就似眼前被风吹皱的东颐湖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不知不觉中回到了停舟处。

  杨不武举目四望,晨光虽已渐盛,水雾却没有完全散开,远处的岛屿依然迷茫不清,只能看见一些模糊的虚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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