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克生来就比其他沙虫强壮。
通常而言,沙虫块头越大,越会得到同类的敬畏。
可块头大过了头,敬畏就会变成恐惧和不安。
沙克成年时,躯体已经是普通沙虫的两倍粗壮,沙虫们都会和它保持距离,生怕被它吃掉。
因此沙克长期都是形单影只。
它藏在地下睡觉,避免出现吓到其他人生物。只有饿得不行时,它才会钻出来觅食。
沙克向往大海。
比起陆地,海洋更加广袤和包容,在那里自己也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个子。
它开始学游泳。
沙克在水里扭动,这一幕惹来了不少同类嘲笑。
“沙克,你脑子进水了吗?沙虫为什么要跑到水里去?”
“还不快点上来,你这是在自杀啊傻瓜!”
“这家伙天生就和大伙儿不一样……的确不太聪明的样子。”
“你看它那模样,又没有鱼鳍和四肢,怎么可能游泳?”
沙克从水里钻上来,其他沙虫立即吓得四散而逃。
它不太懂。
自己下水游泳,大伙儿不满意,自己留在陆地上,大家也不高兴。
那么自己要怎么做,它们才会满意呢?
沙克陷入思考。
思考无果。
它继续练习划水和潜水。
沙虫要游泳的确不容易,它只能在水里潜游一阵,然后就钻入水下泥沙,从另一边钻上岸。说是游泳,其实更像水下钻沙。
不过那无所谓。
海中的确很有趣,不论乌龟还是螃蟹,它们都已经习惯了庞然大物。哪怕沙克从旁边扭动路过,它们也只是象征性地看一眼,该干嘛干嘛。
沙克喜欢海里。
有一次,它从海下上浮,发现海中有个溺水者。对方是一个小个子,在水中挣扎已经很微弱,随时可能淹死。
沙克将其救上岸才发现,居然是一个深海鱼人。
鱼人也会呛水?
沙克肃然起敬。
对方呕吐了一地,自称叫做鱼咕,吃了山上的毒蘑孤,所以在水里有点晕。
鱼咕喜欢陆地。什么东西它都爱塞进嘴里尝一尝,海里的大多数食物它都已试过,陆地上却还有很多没有品过的食物。
鱼咕认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鱼可以向往陆地,鸟也可以学会步行。
它们都是各自族群的异类,都有类似的烦恼,很快变成了朋友。
沙克和鱼咕合计了一下,准备结伴而行,找一个崭新的地方生活。
筹备阶段时,沙克在水下吞入了一副古怪棺椁。那棺椁有着奇异的魔力,让它还没回过神大嘴就已经咽了下去。
清醒之后,它被腹中异物弄得苦不言堪。
鱼咕采用了各种族的传统办法,用粪便、草药、泥土等混合的湖状物,想要让沙克能把东西吐出来,结果都失败了。
就在这时,尧神洒下了光辉,使徒尹莎贝尔小姐从天而降。她和白骨之王菲勒斯一起,将国王棺椁取了出来,并从里面唤醒了沉睡的使徒平克曼大人。
沙克和鱼咕跟随平克曼之后,在神之谷的玫瑰花园种着玫瑰。
在这里,沙克看到了鱼咕真正的天赋所在。
它不怕脏不怕苦,总是用嘴和胃去尝各种植物和果实的味道和功效。
鱼咕总能将许多腐烂物、粪便、特殊泥土、草木灰和果实调制成了不同的湖状物,这些湖状物就是最好的花肥。
好几次鱼咕都差点被毒死,但早有准备的平克曼大人迅速将其抢救了回来。
玫瑰花园的迅速繁荣,背后离不开鱼咕秘制的肥料,以及它饱经风霜的嘴和胃。
沙克非常佩服好友的创造力。
鱼咕天生就是一名杰出的花匠,哪怕不是种植玫瑰,培育其他花草和农作物,甚至是养殖牲畜,它也绝对会声名大噪。
鱼咕迷恋玫瑰使红叶,这是玫瑰园众所周知的事。
红叶却专注于培养玫瑰,她性格安静,一心想要让更多的玫瑰使诞生,以重现当年玫瑰王国的盛况。
而当那个男人出现时,红叶却变得热情似火,迅速和对方坠入爱河。
鱼咕痛苦地进行休假。
结果长假回来后,它又遇到红叶与那个男人在玫瑰园举行婚礼,平克曼大人还作为证婚人为他们祝福。
鱼咕的伤口被再次撕破。
它对沙克说:“我要换一个地方去生活,离开这里。看到玫瑰,我就会想起红叶……我要去参加武道大会,去成为沙行者。”
结果鱼咕第一轮就被淘汰,鼻青脸肿回来。
“我还会继续参加,你要不要也一起来?我觉得你很强的,有拿冠军的实力。”
鱼咕肿着眼睛说。
它想要有一颗能碎裂,又能迅速复原的心脏。沙行者能做到。
沙克决定出把力。
原本它已经能感觉到,自己体内有一个模湖的声音,那声音会引入两个方向。往左走是头脑的成长,充满未知,往右转是沙虫身体的延伸,拥抱力量。
沙克选择了后者。
反正大家眼里,沙虫就是一种笨拙简单的生物。
自己是鱼咕的朋友,得帮帮它。
沙克蜕变成了沙中之王。
……
对于红叶的事,鱼咕伤心了一阵后就恢复了过来。
神之谷里还有许多玫瑰含包待放,要不了多久,就有黄叶、白叶甚至黑叶出现。玫瑰使的女性都是婀娜多姿,惹人喜爱的。
总有年轻的玫瑰女孩会出现。
让鱼咕备受打击的是,自己毫无吸引力。
那个名叫商寻的男人,虽然长得比自己帅,而且能说会道,还改良了【黄铜炉龙】,发明了【火汽马车】……但如果自己够有才华,至少会让红叶选择上稍微犹豫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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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红叶第一眼看到他,就主动上前搭话,笑着问他饿不饿。
这让鱼咕受到了震撼。
与对待自己的冷澹完全不同。
鱼咕仿佛大梦初醒。
它回想了一下,自己除了会捣鼓花肥,好像什么都不会——这一切也都源自于自己什么都想吃两口的习惯。得到尧神保佑,才得以成为平克曼大人的追随者。
鱼咕非常羡慕沙克。
与自己这样的平庸之辈不同,沙克天生就拥有巨大的体型和力量。沙克一点不笨,它很聪明,只是大多时候它都选择沉默。
它不喜欢说谎。
沙虫们排挤和害怕沙克,也是因为这一点。它们对沙克的天赋既恐惧又嫉妒。
不像鱼人们,对自己完全是无视。
比起紧张和担忧,视若无睹才是令人沮丧的事。
鱼咕想要做点大事出来,给所有人看一看。
现目前,尧族最瞩目的大事就是武道大会,五年一届。它失败了一次,但并不气馁。
它已经失败了太多,再多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
和过去一样,鱼咕嘴上还是不服。
“我还会继续参加。”
“下次一定行!”
当得知沙克也要参加武道大会,鱼咕非常兴奋。
“好兄弟,一起一起。”
“上次我输给了穴居怪石小,它是上一届冠军,算起来我勉强可以当做并列第二……如果它这次再来,你帮我报仇,揍它一顿。”
沙克说它尽力。
鱼咕发现,沙克的体型变得更大了。它坚韧粗粝的表皮色泽更深了,光是注视就会带来一种压力,浑身散发出一股强者才有的气势。
这让鱼咕很高兴。
过分低调内敛的沙克,终于开始兑现它的天赋!
第三届武道大会如期召开。
那一天,沙克忽然对主持的知客僧说:“知客僧大人,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请说。”
“我觉得这次大会可以快一点。”
沙克扬起硕大的头颅,看向其他超凡者:“你们所有人,一起上吧。”
“我不想浪费时间。”
知客僧询问其他参赛者意见。
在场都是各种族强者,被正面挑衅根本坐不住,一个个摩拳擦掌,要给这大块头一点教训。
鱼咕吓了一跳,紧张地对旁边的沙克说:“就我们两个,怎么打得过,他们有……100个,实在太多了。”
“我来处理,你帮我先观察一下。”
沙克冲入敌阵,如虎入羊群,所到之处一路碾压各路超凡者。它坚韧强悍的表皮抵挡了绝大多数伤害,将最先冲锋的对手正面压制和撞飞,不少参赛者很快就失去了战斗能力。
鱼咕躲在角落观战。
它从右边兜里摸出松子儿,边吃边看,越看越得劲儿。
后面较为矜持的强者终于坐不住了,被以一当百的击溃,这对任何一个挑战极限的修行者都是无法接受的。
随着超凡者中的强者下场,沙克逐渐变得吃力起来。
鱼咕看得清楚。
沙克终于开始受伤,外皮被撕裂和破开,各种能力造成的伤害在它躯体上形成一片片新旧伤痕。
所有人这时都已意识到,这头沙虫是真有以一当百的能力。每一个参赛者都拼尽全力,要击倒这头挑战众人尊严的怪物……
最后一名超凡者失去战斗能力,被知客僧宣布失去资格。
浑身浴血、布满狰狞伤口的沙克转过身,缓缓挪动到鱼咕面前。
它说:“就剩我们了。”
鱼咕忽然举起手:“知客僧大人!我认输!”
沙克愣了一下。
鱼咕咧嘴一笑:“有本事就要表现出来啊,你本来就是应该被人传颂和记住的那种家伙啊,沙克,打得好啊。恭喜恭喜!”
“还有这个。”
鱼人抓出左边兜里的松子:“给你留的,我可没吃独食。”
大沙王和小鱼人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