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小姻被安排在了一个小木屋里。
屋子只有两间房,装扮的样式和曾经自己看过的宋朝装饰图锦是相差无着的,只是屋内隔办处多了几扇从顶房拉下来的竹帘,书桌的窗户对口迎着月光,还能看到外面的绿树,唯一有趣的是,这里所有的屋子,所有的建筑,全都是这一个样式的,约莫有五十座,但是这里除了骨蛇之外完全没有人烟。
用人类的时间算法,一个时辰前,水神等着她继续开口说话,但言多必失,语多伤人,看她一直缄默不语,黑水水神又是轻哼一声甩袖子走人了。方才呆头呆脑游出去的骨蛇又晃着小尾巴进来来到了她身边,瞪着绿油油的空旷白骨眼眶,一左一右护着她出门去安置,一边发出口齿不清略带摩擦的声音:“我们带您去您的住址,剩下的时间里您有什么问题就找我们就好。”
小姻疑惑道:“你们会说话?”又小心翼翼从这里套话:“怎么这里都没有人居住呢?”
两条骨蛇争先恐后的回答,其中一条骨蛇还拿鞭尾抽了另一条,抢先道:“我们就是人,这里的活都是包给我们的,现在不是宋明清了,平等是我们的第一理念。”
这鬼神系统里的世界观还挺···‘与时俱进’的,不知不觉穿梭过很多小木屋来到了大概是自己的屋子,小姻抓紧时间继续问:“怎么都是一个样子的小木屋呢?这小木屋···”
两条骨蛇却像是吓到了一样:“这可说不得呀!说不得!大人吩咐我们俩把您照顾好了,需要您的帮助,您有什么就出来喊我们。”然后就灰溜溜的飘走了。
小姻看他们都走了,进了自己的屋子观察一下自己的环境,掩门之后,从怀里拿出自己的笔记本,来到了窗前的书桌上,一抬头刚好看到对面两座同样的小木屋里面的骨蛇正在盯着这边,‘唰’,小姻立马把窗户落了下来,终于能自己待着了。
现在还是可以知道,如轩没有被卷进来,也不知道她怎样面对外面的自己,不过话说,自己要是从这个地方出不去,可能外面的自己也就要精神病了吧,那样的话,小姻忽然感觉到很悲伤心酸,还是不要了···
再次翻开这个笔记本,小姻忽然发现自己能看的内容好像变多了,精神陡然紧张、身体前倾按紧纸页目光死死地盯着自己可以看的页,这一页也是最后一页。
‘夏游、黑水水神、钓线、朋友、水牢、吃掉、合二为一’什么的话语,大概拼凑起来是这些,小姻觉得自己尾椎骨到后脖颈忽然窜上了冷气,一刹那之间有无边无际的恐惧。
可是再往下看,就只能看到‘因果’两个字。
难道我要被吃掉?
难道我曾经做了什么错事要被他吃掉?
难道我曾经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因果是我要被他吃掉?
不不不,小姻强行清空了自己的想法,我不能先入为主,胡思乱想。这是过去的笔记本,记载的确实现在的事情,要么是它到自己手里的时候,就自己记录并推演的,要么是自己的祖祖祖母记录下来的。既然如此的话,前面的文字自己是不是也能看的懂一些了?
小姻将书本翻到第一页,却翻不过去,心下了然,既然第一页看不了,前几页也看不了,那就看看后面的。
小姻只顾着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翻到了中间位置,内容记载的是北宋年间的事,虽然她看不懂文字全部内容,却忽然有一阵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自己的魂灵忽然之间有一种引力,仿佛看不到周围的环境,也没有注意到自己轻而易举的进入到了书本所记载的内容的幻境里。
幻境略有波动,像是二十一世纪初收信号不方便的电视机一样。
她这样专心致志的沉浸其中,却没注意到屋子不见光的帘子后面,有一个人影,只露出一片有着深蓝色水波纹的衣角,手中结着印,蓝色的柔光凝聚在笔记本和小姻周边。没了初见的任性和孩子气的顽劣,这似乎才像是一个黑水水神,喃喃道:“这样也好,能坚持一会是一会吧,说不定她能找到,我也能找到。世间的阴差阳错从未停息,从来都只是寻常。”
8.
幻境中的景象随着笔记本的文字似乎将曾经往事的画面和读者的频率连接在一起,小姻无声的看着这一切,这是宋景德元年,宋与契丹在澶州缔约前的最后一次交战。
契丹军悬军深入,屡战受挫,又失大将萧挞凛,处境极为不利,遂加速和谈步伐。萧太后利用宋真宗软弱怯战的弱点,胁迫其归还后周从契丹手中收回的关南十县地,作为撤军条件。宋真宗拒绝割地,但又惧怕契丹军突破黄河,危及东京,答应每年给契丹银10万两、绢20万匹。十二月初七,达成协议,旋互换国书。史称“澶渊之盟”。
满地的鲜血,染红了整个大地。他踢踢脚边的尸体向左右望去,左边的兄弟右臂上插着一支箭,却用不熟练的左手死命地砍着,面目狰狞;右边的兄弟杀红了眼,大声的吼叫,嘴角甚至流出血来。他用衣袖抹抹额头的汗水,抬头看看照耀着红色土地的红色太阳,耀得睁不开眼来。将军在远方挥舞着戟,仿佛在用鲜血画画一般,那颗盔甲下面的永远不曾低下的头颅,是所有国人的希望,好像旗帜,但也没有逃过战场凶险的命运,被刺了一件装死的契丹士兵垂死挣扎,冒死给即将突破身体极限的将军身后的穿心一剑。
不知她的那一看到的太阳,是不是也是这样的血红呢他苦笑。
小姻震惊的看着这一切,战场的残酷和可怕果然不是书能够写出来的,真实的战场恐怕要比这残酷一千倍,旗开得胜将要庆功的将军刹那成了陨落的流星。这位将军看穿着应当是名‘校尉’。这名校尉看起来应该就是黑水水神,小姻没有妄下决定,将军身上有戾气,却也能明显可见,是很温和宽厚的,和他的怒目而视是相去甚远的。
幻境中忽然有些不稳,光频波动了一下,小姻稳住了身形,画面一转,愣住了。
归隐山林,拥竹屋一间,这是简,青翠湖畔,读书品茗,可与世无争,这是静。撷取旧书归旧隐,野花啼鸟一般春。喂马劈柴,话语桑麻,满眼的翠绿,扑鼻的花香,这是真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忽然从竹屋里出来两个人,男人就是刚才战场中那个将军,打了水桶要去河边采水,屋里又出来一个女人,叫住他:“润玄,才下了雨,路滑,挑水回来不要着急,中午不着急做饭。”男人冲他会心一笑,表示放心。
小姻觉得心好疼。
幼子登基,将军折剑,美人迟暮,名画失火,这世间的悲伤和痛苦总是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