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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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每个人在大学时代都会有那么一两个喜欢的人,纪澜也不例外。

  同高中初中相比,大学课时自由,学生的生源地又是有南有北。学生们远的有来自国外的,近的有从河北来的,生源地一多,学生自然也都是各有各的特点的。

  而这些之前未曾见过的人聚在一起,也容易对彼此产生好奇。之后在好奇的基础上,有的人会选择靠近让他产生好奇感的那个人,并因为接触而对那个人产生进一步的好感,大学的爱情也就因此而诞生了。

  人很容易产生寂寞感,特别是纪澜这种情况的人。215的寝室人数本来就少,这些人还各有各的事,所以纪澜经常找不到这两个人的影子。

  通常去教室的路上,都是纪澜独自走的。

  纪澜的学校虽然女生比较少,但是由于学生自身素质的原因,女生多数还是比较可爱善良的。

  这些女生们一旦凑在一起,总会跟其他女伴聊着天,讲着自己感兴趣的事,然后一路上有说有笑,正凑成了这学校的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而正如我们所知,一个人在无聊的时候,总喜欢张望些什么,借此打发自己无聊的时间。毫无疑问,在这件事上,纪澜不能免俗地也是这样的一个人。

  由于没有来自寝室的同伴,所以他只能在走路的时候多看看风景,多看看人。后来,他几乎在每次去教室的路上都能看到那个背着男式挎包的姑娘。

  那个姑娘看起来是个很活泼的人,同伙伴走的时候也是说说笑笑,露出好看的侧脸。

  有次她独自走在路上,正好撞到了纪澜,两人异口同声地说了对不起,姑娘先笑了出来,她有着很好看的酒窝。

  打那天过后纪澜就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了爱恋之中。

  他有时会突然地想起那个人,之后又情不自禁脑补跟她在一块的情形。

  有次宿舍深夜聊天,快要睡着的李烁听了他的倾诉后,含糊地回了一句“你多半是喜欢上她了……”之后就自顾自地进入了梦乡,留着纪澜听了这话却是睡不着了。

  巧了,第二天,志愿者团队临时招人聚集,纪澜顶着黑眼圈赶过去的时候,正巧也看到了那个女生,她还跟他打了招呼。

  好巧。

  纪澜的心脏跳得更快了。

  组织者跟大家说,这次的志愿活动准备在一个老年社区开展,主要的任务是要帮老人们收晾的菜和打扫小区公共街道,紧接着又进行了分组。

  又正巧把纪澜和那个女生分到了一组。

  到了这儿,纪澜开始有些相信缘分之类的东西了。

  但是,这个女生看起来并没有对他十分感兴趣,言语依旧只是表面上客套,这让纪澜多少有点失落,不过在感情这方面上,多半都是男生来主动的,想到这儿,纪澜还有点心理安慰。

  他们两个负责的这个公共区域的所有人是个身体健康、热情开朗的老人,他听说学生们要来帮他干活,就把一直放在嘴里吧嗒吧嗒的旱烟杆儿放在一旁,主动过来跟他们一起做。

  纪澜他们推让了两次,实在拗不过,就只得让老大爷加入进来。

  老大爷虽然年近七十了,看起来却非常年轻,身体也十分壮实。他看纪澜扛米袋子的有些费力,就拍了拍纪澜单薄的身板让他放下,之后自己过到肩上,扛着就上楼了,直让纪澜觉得其实自己是在给老大爷添乱,而不是过来帮忙的。

  社区里的活儿少,他们几个人又干得快,因此没过多长时间,他们就把今天应该完成的任务都完成了。眼看着快到中午了,老大爷看看天,又磕磕手里旱烟里的烟灰,一脸慈祥地请他们到家里坐坐。

  两人推辞不过,就跟着老大爷上了楼,开了门在玄关换了拖鞋,他们跟着大爷走近了屋里。

  老人虽是独居,但他家里显然收拾得十分干净,装饰审美也颇具现代人的眼光。

  地上一尘不染,沙发电视也是最新款式的家电,家具上也没有灰,看得出来这是一个爱干净的人。

  老人招呼他们在沙发上坐下,又从冰箱里拿了两罐可乐,递到了他们手里。

  头一次到别人家,纪澜拿着可乐,也不敢到处张望,本身又对没怎么帮到老人的忙感到歉意,只好盯着茶几看,低头听那个女孩子跟老人聊天。

  这时,这茶几引起了他的注意。

  茶几是普通的茶几,但它玻璃下有一副画,看起来很是奇怪。

  画上画了几个奇怪的人,他们有的半身藏在草丛中,面露惊慌,有的站在原地,侧身向草丛方向,看样子是准备逃跑,有的嘴角挂着血液,刚刚站起身,而在他们的脚下,有一只只有半身的动物躺在地上,四周都是流淌的血,从仅剩的半身似乎可以辨认出这是一只鹿的尸体。

  整个画的用笔色调偏暗,透着一股诡异的色彩,纪澜看了一眼,就不想再看了。

  那两个人似乎相谈甚欢,从他们两个的谈话中,纪澜才知道这个老人曾经是一个画家,茶几玻璃下的那幅画,也是出自他的手笔。

  纪澜环顾四周,可以看见墙上挂的多半都是肖像画,画的落笔干脆,用墨很有分寸,却只有那幅是个例外。而那幅画,从手法上看的话,也许是想刻意突出些什么。

  两人聊了没多久,女孩子也注意到了茶几上的画。这幅画好像激起了她的好奇心,让她特意绕开纪澜,歪头盯着画看了半天,问道:“爷爷,这幅画画的是什么?”

  她接着道:“这几个人好像之前在电影里看过的兽人,又好像《山海经》里描述的那种奇怪的人。”

  她这么说了,纪澜才又看了第二眼。

  确如她所说,这幅画里的人半人半兽,身上被毛糙的鳞片,色彩斑斓,如同古松树干;他们无一例外头发都是蓬乱的,好似鸟羽;仔细一看,他们的眼睛十分突出,眼球里又没有瞳仁,整只眼睛都是纯白色泽,跟鸡蛋一般大小,样子骇人又可笑。

  老人见他们对那幅画都来了兴趣,就让女孩儿重新坐下,又从茶几上的水果盘里拿了一个橘子在手,一手剥着橘皮,一边讲起了这幅画的由来。

  “当初画这幅画的时候,我还是个小青年。常年在画室里的生活,让我有些丧失了创作的灵感。我每天盯着画布,拿着颜料盒犯愁,也想不出自己到底要画什么。还好,那时我并不是自己一个人生活。”

  他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纪澜和那个姑娘,笑着继续说,“偏巧那个时候,我跟一个卖颜料的女孩儿恋爱了,她看着我每天坐在画布前没什么进展,就跟我提出跟她一起回一趟老家的要求。”

  “我知道她是为我着想,不是有很出名画家说过吗,去风景宜人的地方游览,有助灵感的启发。我自己虽然不是很信这种话,但是不想拂了她一片好意,于是还是买了票,跟她坐车回了一趟老家。”

  “她老家在一个比较偏僻的山村里,周围围着很多的山,山上的树生长得时间很长,多半都长得很原始,因为没有人过去砍伐,也长得很茂密。山林间有时会起云雾,远看很神秘,走近时能见度也有些低。”

  他往嘴里塞了一瓣橘子,咀嚼之后,咽了下去,眼神有一刻停留在墙上正中的那幅肖像画上,眼神里满是祥和。纪澜想了想,这幅画画的应该就是那个女人吧,加之他刚进屋的那股香火味儿,这独居老人应该是丧偶很久了。

  老人有那么一瞬走了神,醒神后又连忙转过头,笑道:“刚才我讲到哪儿来着,啊,想起来了。我跟她在老家住了几天,确实思维开拓了不少。我们两个那段时间,真的好似神仙眷侣哈哈,后来有一天雨后,她又让我跟她一起去山里采蘑菇。”

  “我一个画肖像的,平时也不怎么认识蘑菇,也不能帮上她的忙,就只能在一边看着她蹲在林子里才蘑菇。山顶是片草地,我就站在那儿,往下看正好能看见她。”

  “她那时长得真好看,我几乎看呆了,四周的景色再美,我也视而不见,以至于我现在回想那时的场景,周围都是一片空白,给背景填上花海,都毫无违和感。”

  “我注意力很集中,但是,突然间有动物的哀嚎声和嘶吼声从另一侧传来,使我不得不注意那边了。”说到这儿,他表情再度严肃起来,“刚听到这声音的时候,我还以为这山里有虎狼之类的动物,如果真的有的话,我肯定得让我女友跑开。”

  “我转头一看,就看到了画中的这个场景。”他用手指了指画里的人,“几个如同精怪般的人在咬一只刚刚死去的鹿,鹿的身体还在不停的抽搐,他们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我的存在。

  但是我不能忽略他们的存在。他们动作粗鲁,看起来攻击性极强,为了保护我的女友,我得主动想办法赶走他们。

  人在想保护一个人的时候总是很勇敢,那个时候我摸了摸衣袋,发现里面有打火机,另一个口袋里还有女友的幼弟送给我的土鞭炮。恰巧爆竹的撚儿做得很长,我下定决心,深吸了口气,点了打火机,随后又燃了那根鞭炮,口中大声呼喊着,向他们冲去,并把鞭炮用力地扔向他们,鞭炮很快在他们周围炸开了,惊动了那几个怪人。”

  老人舔了舔嘴唇,“他们听到声音,停下了手里动作齐刷刷地看向我,我当时大脑一片空白,以为自己做了件傻事,浑身开始冒冷汗。好在是他们先怕了,先有一个人嚎叫了一声逃走了,之后他们才一个个争先恐后地跑开了。”

  “女友听到我这边有声音,就走了过来,看我没有事,还嗔怪我大惊小怪。我怕吓到她,也没有说话,回家了之后才告诉她发生的一切。她听了之后选择了相信我,并跟家里人说不要再去那座山了。”

  “后来,他们再也没有见过这种怪人了。而我翻阅各种书籍,也不曾见过这种生物,所以,至今我也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老人喝了一口水,看了一眼时间,从沙发上坐了起来,“眼看要吃午饭了,你们留下吃吧,我去做饭。”

  那姑娘听得入迷,这时才反应过来,连忙摇头说,“不用忙了,一会儿我们出去吃。”

  纪澜倒是对这种故事见怪不怪了,他此时反而因为这个姑娘说的“我们”而心跳不已。他不由得再次幻想,并认真思考口袋里的钱究竟够不够。

  老人听了这话,也没有强留他们,跟他们坐了一会儿,就送他们出门。他意味深长地拍了拍纪澜的肩膀,以示鼓励。

  纪澜想了想,觉得自己在这方面上的表现实在扭捏,这样,只要是个姑娘就不会喜欢上他吧。于是他鼓了勇气,走出门后,打算叫住那个姑娘。姑娘也没有继续要走的意思,反而站在原地,拿起了手机打了电话。纪澜看她在打电话,也不忍心打扰她,只得站在一旁,等她打完电话。

  这时,一辆汽车停靠在路边。车门一开,一个穿戴好看,人也帅气的高个儿男孩从车里走了出来,姑娘看见他,才挂了电话,也朝他走过去,她走路晃来晃去,样子十分可爱。那男孩儿走过来,两个人站在那里看着对方笑,男孩儿伸出手掌摸了摸那个姑娘的头,姑娘突然变得羞涩起来,主动上前挽住他的手,跟他一起上了车,留下纪澜站在那里目瞪口呆。

  纪澜觉得,人生二十年,今日尤为艰辛。

  他还未来得及茁壮成长的爱意,从萌芽时期就被掐了个一干二净。

  于是他垂头丧气地回到了寝室,下午集合的时候也没有去。

  他把自己的这种状态保持了一晚上,并在李烁问的时候,美其名曰,思考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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