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贩奴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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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艘克拉克船,航行在大西洋上,在这无尽的海洋里,它显得是如此渺小,就像一粒灰尘,随着风浪而颠簸。

  林世举悠悠转醒,脑袋还有些疼痛,一阵酸臭,腐臭,发霉的味道猛地冲入他的鼻腔,让他几乎要吐了出来,强自忍着胸中的不适,林世举用力眨了眨眼睛,眼前一片漆黑,又过了一会儿,眼睛才稍微适应了四周的环境,他向周围看去,在这儿一个异常狭小的空间,却挤了一大群人,黑暗的环境,除了众人的轮廓和眼眸之外,看不到任何东西,林世举想活动一下双手,可是根本动不了分毫,双手双腿几乎没有了知觉,他又用力扭了扭身子,脑袋碰到了后面的柱子,林世举心中一沉,不再动弹,继续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想起十天之前的神奇经历,心头一阵悲叹,恩里克的话可是历历在目,林世举宁愿是他的判断出错,不过目前看来概率很低,想起恩里克,林世举有些担心,那个家伙的情况可不是太好。

  他看了看四周,只见离他最近的一个人双手被绑缚在身后的柱子上,坐在地上,弯曲着双腿,脑袋耷拉着,一动也不动,只是随着这个空间的晃动而晃动,他的耳边传来“嘎吱吱,嘎吱吱”的声音,他能够感觉到,这艘船正在航行。

  林世举没有大喊大叫,他知道,既然是奴隶贩子,那么喊破嗓子也不要指望这群人会突然发善心放了自己,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袋急速思索着,很快,他绝望地发现,自己毫无办法,这是一艘船,就算自己挣脱束缚,也跑不到哪里去。

  “哈瓦那?!”林世举记起恩里克说的话,这艘船是到哈瓦那的,那个城市应该在————古巴。

  这时,“砰”的一声,舱门被猛地打开,一阵刺眼的阳光射进这个狭窄拥挤的舱室。

  林世举急忙闭上眼睛装昏厥,只露出一条缝暗暗观察着情况,门口进来了八个人,那几人一进来,就像是水击起了涟漪,整间舱室里的人顿时变得异常不安躁动起来,就像见了鬼一样,许多人扭动着身体徒劳地挣扎,本来就已经十分拥挤的舱室变得嘈杂起来,哭喊声,听不懂的语言的大叫声,很显然那不是祝福语,甚至还夹杂着女人和孩子的尖叫。

  虽然所有人都被绑住,但是嘈杂的声音却吵得人感到不舒服,林世举借着光芒,观察着舱室内的情景,只见这个地方顶多三十见方,却容纳了比他第一印象人数更多的人,有的被绑在一根根柱子上,这还算幸运的,有些人直接手脚被绑住瘫倒在地上,几乎整间舱室都是这样看起来像“麻袋”一样的人,使得这个不大的舱室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就像......一个嘈杂的养殖场,这几个人挨个儿检查起船舱里面的人,也就是用脚踹踹这些人,也许是在判断活着还是死了。

  几人当中的其中一人说着一口弗勒芒语,解下腰间一个瓶子往一个尖叫不止的人脑袋上狠狠地砸了一下,将那人砸晕了,鲜血就像不要钱一样冒了出来,也不知道活不活得成,瓶子碎片四散,里面的的液体也洒在地上,他走了一圈,舱里顿时安静了不少,迫于他的淫威,有人被踩住,发出阵阵哀嚎,却弱的几乎听不到,就像刚才的惊恐耗尽了他们所有的力气,舱里顿时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只听到几人走在舱室里面的脚步声,然后不时有人被抬出去,似乎是已经没有呼吸,进来的几个人时不时交谈几句,不过林世举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其中一个看起来像是领头的胖子停下来对着几人说了几句,便有四人点点头走了出去,那人领着剩下的三个人径直朝林世举这边走了过来,借着舱门透进来的阳光,林世举发现他们都具有很明显的白人特征,尤其是那个胖子,衣着和神态和其他几人完全不一样,等他走近了,林世举才发现,什么叫富态,比起他,自己几乎就是一个麻杆,这家伙脸颊上的肉几乎都要垂到地上,但是看着这几个人居高临下俯视着自己,他只觉得一身不自在,不过他现在庆幸这个时代幸好还没有什么贩卖人体器官的犯罪活动。

  凝视了许久,林世举几乎感到发毛,领头那人才对着其他三人说起什么,林世举听不懂他们的语言,但是毫无疑问,一定不会是交代他们好好供着自己,四人离开之后,林世举才轻呼了一口气。

  待几人离去,舱门关上,外面传来哗啦啦的金属撞击声,舱室内又恢复了黑暗。

  林世举不知道在海上漂了多久,不过根据送饭的次数,林世举估计时间过了三天,或者.....四天?好吧,他也记不住了,这段时间林世举都昏沉沉的,对于这舱室内这刺鼻的气味也略微习惯了,不过也只有当他强迫自己睡着之后才会忍住呕吐的欲望,他不知道什么时候靠岸,也只能时刻昏睡保持体力,最重要的,他当然不想吃这个时代连水手餐都不如的饭菜。

  显然他已经觉得自己真是穿越了。

  这里的人每天只给船里面像沙丁鱼一样的可怜人们保持必要生存的食物和水,不断有人死去,然后被抬出去,根据林世举的记忆,这间舱室已经至少空出来了五分之一,饶是如此,依旧显得十分拥挤。

  林世举虚开眼睛,船上的奴隶贩子打开了舱门上的栅栏窗。使得林世举能够勉强看到放在地板上焦黑的碗里面盛着的东西,那是一小块黑乎乎的,不知道是什么物质做成的,有些像是面包,但是被咬过了一大块,就算是剩下的这么一小块,有三分之二都已经绿油油的霉菌侵占,散发出一阵阵怪味。

  林世举叹息一口气,前几天他吃了一小块,结果几乎把胆水都吐了出来,接下来,他只喝着那些发臭的水来维持身体机能。

  他转过头,透过栅栏窗看向外面,从这里,他能够很清楚的看到天边的一大团黑色云朵,那是热带风暴的前兆,也是上帝神力的一种具体表现,他的心里瞬间一沉,实在不知道这艘木壳船能否安然躲过,他的眼光往地上看,眼光锁定在木质地板上一块半截手指大小的陶器碎片上,那是殴人者离开时没有清理的陶器碎片。

  风暴在海洋上的速度可以用狂飙突进来形容,几乎就在林世举看见那团黑色的同时,本来还算风和日丽的天空霎时间变得狰狞起来,黑暗遮住了阳光,一道闪电劈下,伴随着斗大的雨点。

  在罗格希特的航海日志中有这么一段描述:“每当我们航行在大海上,我们只能祈祷上天带给我们好运气,如果遇上了暴风,那么毫无疑问,大海希望让我们重回她混沌的**。”

  这艘克拉克船虽然算得上这个时代的庞然大物,但是在这自然的伟力面前,就连灰尘都算不上,在这暴风当中,这艘400吨的可怜虫徒劳而又顽强地地和风暴做着斗争,它随风漂流,随时都有倾覆的危险,然而始终没有被巨浪吞没,虽然海浪一个比一个大,海水没过它的舰首,它却又破浪而出。

  船随着风浪起伏,林世举在船上更加不好过,他的脑袋狠狠地撞在后面的柱子上,可是他却躲闪不了。

  “轰隆”一声,一阵雷声刚好过去,船舱里的空气变得异常压抑,他的眼光向四周看去,稍微动了动被绑住的腿,但是由于长时间没有活动,一阵刺痛从脚上传来,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稍稍适应了一下。

  船随着风浪颠簸着,其中一枚碎片滑向了一道浅浅的地沟里,尾部嵌了进去,没有再移动半分,这离得林世举很近了,他死命伸出脚,绳子几乎勒进肉里,可是总差那么一点够不着。

  这时,一个浪头打过来,船身猛的颠簸了一下,似乎是冥冥之中上帝在帮助努力求生的人,那枚碎片向林世举倒了几度,“啪!”林世举一脚踩住碎片,此时他的额头已经微微见汗。

  接下来他手脚并用,趁着浪头小几分,费了老大的力气才割掉绳子,听到外面乱糟糟的喊叫声,即使在暴风雨里面,在持续不断的雷声下,依旧听得清清楚楚,他知道,危机远没有过去,今天,他只能希望于神明眷顾他这个穿越者,不要让他成为第一个葬身鱼腹的倒霉蛋。

  一个浪头迎面而来,比先前几个强了数分,它就像一座小山,在它面前,这艘可怜的克拉克眼见就要粉身碎骨,所有的船员都目瞪口呆看着这座山,它将要把他们吞噬,不管是奴隶还是奴隶主,在这上帝的伟力面前,都只有抱在一起,哆哆嗦嗦进行祈祷。

  上天似乎听见了林世举的祈祷,居然没有把这艘可怜虫掀翻,巨浪只打断了这艘克拉克的一根桅杆,发挥出了不到它三分之一的威力,桅杆在人们的惊慌呼喊中发出了一阵“吱嘎嘎”的怪声,缓缓断裂,倒下来沉没到海里,不过饶是如此,这个浪头也卷走了甲板上的三分之一的人。

  林世举在这个浪头打来的时候正好由于体力不支抱着身后的柱子,避免了摔个四仰八叉的结果,不少海水灌入了舱室,有气无力的奴隶们也惊慌地叫了起来,似乎这就是他们最后能够发出的声音,垂死挣扎,渴望着奇迹。

  林世举看着这群骨瘦如柴的可怜虫,没有说什么,满满的同情心救不了他们,在所有人满怀乞求的目光的注视下,他一脚踹向那道该死的舱门,舱门质量显然不是很好,这一踹竟然踹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洞,林世举顺着那碎掉的木屑纹路手脚并用,狠命的掏出了一个勉强容他通过的洞,费了半天的劲儿,他站在了甲板上。

  此时甲板上已经一片狼藉,巨浪席卷了整个甲板,幸存的水手们紧紧地把自己绑在桅杆上,他这里正好是位于船帮旁边,是个盲区,因此没有人注意到林世举,不过现在,最大的敌人已经不是这群被这风暴吓破了胆子的可怜家伙们,密集的雨滴让林世举睁不开眼睛,他小心翼翼地把住舱门的铁栅栏,以防被猛烈的狂风刮进海里,慢慢地挪动着,就像一直在暴风雨当中走钢丝的猴子,他瞥见了那个来看过自己的胖子,此刻他就像一只狼狈的肥猪,对,这样形容很恰当,一只被绑缚着的肥猪,两名水手死死地拉住他身上的绳索,以防他变得像散落一地的木头,或者把这艘船的甲板砸个窟窿。

  “威尔!拉里!”林世举经过一个舱门时,不经意往里面瞥了一眼,却发现里面有两个被绑住手脚躺在角落里的人,通过闪电的光,林世举人出了这两个人的轮廓,正是老拉里和威尔,舱门上有一根门闩,他拨开门闩,闪身走了进去。

  黑漆漆的舱门里面,伸手不见五指,林世举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此刻他完全湿透了,不过他毫不在意,眼睛稍稍适应了眼前的黑暗,便走过去解威尔身后的绳索。

  “林!”黑暗中,威尔察觉到有人在解自己身上的绳索,抬起头,惊讶的喊出声来,将拉里也惊醒了。

  “该死的,绑得太紧了!”

  “林,桌子上面有你的剑。”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斩断了二人身上的绳索,林世举将剑插回剑鞘,心中却暗自感慨命运真是神奇,两人和林世举虽然并不熟悉,但是此刻命运却将他们三个绑缚在了一起。

  “我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我们能否在这场该死的暴风雨里面安全活下去。”拉里活动了一下酸疼的腿脚,黑暗中谁也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你们谁会说弗勒芒语?”林世举思考了一下,问道。

  “我会。”一旁没有说话的威尔此刻出声道,如果这是一个国际乞丐,那么也就不奇怪了。

  “很好,我觉得我们应该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林世举笑了一下。

  见到二人疑问的眼神,林世举摆了摆手,问道:“你们是怎么上船的?”

  拉里看了威尔一眼,道:“我们是被抓上来的,这些杂种,他们人太多了,拉斐尔也死了。”说到这里,拉里叹了一口气,虽然拉斐尔不怎么样,但是好歹是一起经历过生死的,不伤感是假的,威尔的眼眶已经红了,林世举很认可恩里克的话,威尔显然并没有学到恩里克的性格中临危不乱的那一部分。

  林世举很讨厌那个人,但是人死如灯灭,心中的恨意也烟消云散了,想要安慰二人,却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随即,二人意识到一个另外更加严重的问题的问题:“恩里克怎么样了?”这句话几乎是二人异口同声,他们满脸的关切,尤其是威尔,这个可怜的家伙也许将恩里克不知不觉当成了自己的父亲。

  林世举缓缓低下头,这次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面对恩里克凶多吉少的事实他心里也不好受,相处几天以来,他也渐渐开始尊敬恩里克,那是一个有着别样人格魅力的人,他还救过自己一命,最初还是他放了自己,要不早就被拉斐尔那个杂碎沉到海里去喂鱼了,尽管最后一眼的时候他并没有死,但是对着被射穿了肺的伤势,就算一起被带上船也是凶多吉少。

  见林世举这样子,二人都明白了,威尔瞬时间红了眼眶,林世举觉得他很有可能会哭出声来,通过林世举对他的印象,这样很能直接表达他的内心真实想法,对于威尔来说,恩里克就是父亲或者兄长一般,但是这个小伙子竟然很是倔强地没有如东方人想的那样,另一边拉里眼眶此刻也是通红的,几人是真真正正的生死兄弟,同样在经历海难之后幸存下来,而且此前几人之间还有不一般的交情,悲凉的气氛缓缓弥漫在整个舱室。

  “告诉我,他是怎么死的!”拉里最先恢复过来,他抬起头,那犀利的眼光一扫之前的老邋遢的颓废,就是林世举也有些心生恐惧,而他内心深处却出奇的没有一点奇怪的感觉,仿佛这个才是真正的拉里。

  林世举缓缓将那天的经历略作叙述,顿了顿,道:“你们放心,我们一定可以为他报仇的!”

  “说说你的计划。”最初的愤怒之后,拉里最先镇静下来,看向林世举,眼里充满了不甘心,在拉里看来,战士应该有战士的死法,而不是窝囊地中冷箭。

  见拉里和威尔都平静了下来,林世举摊了摊双手,道:“其实我没有计划。”他只不过很不喜欢这种再次被束缚住的感觉:“我觉得我们可以好好利用这场暴风雨,我们也许可以利用船上的这群奴隶。”最初的茫然之后,林世举看见拉里已经开始低头思索。

  “没有计划!”威尔闻言愣了一下,虽然饱含悲伤,但还是看向拉里,很显然,在他眼里,拉里这个老油条比林世举更值得信赖一些。

  “他说的很对,我们确实可以好好利用这两点。”拉里摸了摸胡子拉渣的脸颊,缓缓地点头,示意认可了林世举的话。

  “实际上在这片大海上,我们除了争夺这艘船的控制权之外,似乎没有别的可做。”林世举这么想着,扭头看了看窗外,但是这显然比中冷箭更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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