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仲闷头跑了一阵,忽然想起怎么不见何盈,急忙转身,见何盈早已落了一箭之地,那头拖了珍嫂的野兽紧跟在她身后,正作势欲咬!
方仲惊骇的大叫道:“何盈快跑!”返身向何盈赶去。背上的小兰惊道:“哎!哎!我不要回去!”
当野兽咬住何盈身体的一霎那,她反而平静了下来,想起了临死时的母亲,母亲所说的话,自己心中的仇恨与理想,一切,都不需要自己再承担了!也许,在另一个地方,自己又可以回到母亲的怀抱里,享受母爱的关怀。那么,死也就不可怕了。
何盈没有惊叫,没有慌张,冷冷的扫视了远处的方仲一眼。
这一眼,何盈正好看到方仲转身奔来。
可惜太晚了!何盈想。虽然心中又生起了那么一丝遗憾。
慢慢闭目。
方仲眼看着这巨兽叼了何盈而去,任自己叫的声嘶力竭也无法让何盈回来。呆呆的望着巨兽消失的方向,方仲忽然觉的,方才何盈表现的有些怪,看自己的眼神,有点冷。
巨兽叼着何盈迅消失在了林荫深处。
方仲望着消失的方向呆呆出神,不是为了何盈的被叼走而惊恐呆,也不是为了危险的远去而安神定逸。相反,他的心中正激烈的交战:我要不要回去!
小兰在方仲背上焦急的道:“我们快走,我们先回去么。”
方仲自言自语道:“回去?”
小兰道:“是啊,我们赶快回村里去,让刘爷爷和叔叔来救人。”
方仲点头道:“是啊,是要回村里求救。不过,你一个人回去能行吗?”
小兰疑惑问道:“一个人?”
方仲道:“我不跟你一起回去,你自个儿回村叫人,我要重回那处洞去查探,若有机会,便把何盈和珍嫂救出来。”
小兰急道:“你疯了,这要回去,不被怪兽吃了才怪!我不去,你也不要去了。”
不由小兰分说,方仲伏下身子便把她放下地来,语气坚定的道:“你快走吧,路上多加小心。”
听方仲竟要自己独自回去,而他还要去寻那怪兽巢穴,既是害怕又是不舍,拉住方仲恳求道:“不嘛,我不回去,我要跟你在一起。你陪我一起回去嘛。”方仲温言道:“这里树木稀疏,阳光可见,从这直走定可返到河边岸上,我就不陪你去了。”转身欲行。小兰哭哭啼啼拉着方仲死不放手,非要他陪了回去。方仲略一争持,小兰号啕大哭,手里拽了更紧。
方仲急得没法,只好道:“我便送你回去好了!快到我背上来,快!快!”心想与其在此干耗时间,不如送了小兰后再回来,真是既急又无可奈何之举。
小兰抽抽噎噎又趴到方仲背后,方仲背起,足急奔。边奔边自惊异:自己气力近来似乎大涨,若是往日这般劳累,早已累趴下了,看来这就是姜伯伯所说功效了,修行法术果然神奇。在奔跑之余,身展体动暗合姜伯伯口诀心要,跑得更是畅快。果然跑出不久,就听到流水潺潺声。窜出树林,眼前一片银亮,山川河岳映入眼帘。大河就在前方流淌。
方仲喜极高呼道:“我们出来了!”放下小兰道:“你快快回去叫刘爷爷与诸位叔叔过来救人,我先去了。”不理小兰呼喊,转身便回林中。
小兰见方仲理都不理自己径入林中,知不可唤回,只得啼泣返身,自去寻找木筏过河。
耳听得风声呼啸,何盈只觉腰身剧痛,身体忽高呼低的十分颠簸。睁开眼,两旁树木飞倒退,如风驰电掣一般,自己正被巨兽叼在口中飞奔。
不久,身体忽顿,那巨兽口一松,何盈“扑通”一声落下地来。她渐渐抬头,见那巨兽已蜷在一旁神态暇逸的舔着皮毛,火红长舌把身上皮毛舔的油光亮,毛茸茸垂尾左右轻甩,似乎并不在意这新捕猎物的逃遁。巨兽身后,正是陡壁下的那一个山洞,隐隐约约还传出珍嫂的无力悲泣之声。
何盈一惊坐起,审视身上不过被巨兽獠牙蹭破些皮肉,活动却无大碍,忙爬起身就要逃跑。那巨兽停止舔舌,头颅仰起,瞪视何盈,眼中精光射的她根本不敢异动。
何盈慢慢向左移了数步,那兽头亦盯着她移动几分,似乎随时就会扑来用獠牙把她撕成碎片。何盈越看越恐怖,尖叫一声拔足逃跑。没跑几步,呼声风响,巨兽已落在何盈身边,一低头,轻轻巧巧叼了她返身放在洞口。连试数次,皆是如此。
“它要干什么?是不是要把我百般折磨后才吃,就如家猫玩老鼠一般,至死方休。”何盈坐在地上胡思乱想,见它也不伤害自己,只不让自己逃走,索性置之生死,席地而做。想起母亲生前温柔慈爱,不禁自怜神伤,本觉遇到一位慈祥可敬的师父收留,是母亲在天之灵庇佑,哪知却在此地又落恶兽之口,迟早成为恶兽果腹之食,真是苍天薄幸!为何苍天如此薄待于我!
何盈真想大叫一声以舒胸中愤恨,为何旁人尽得父母恩爱朋友之谊,自己却于危急关头无人相助,任野兽拖入无助之地坐等其死!哼,说什么仁爱什么恩义,什么保护什么诺言,花言巧语,全是假的!一切都离我远去!无人会真正关心爱护我!除非,我像师父一样,由人求己,己不求人,做个强者!可是,我有这个机会吗?……
眼泪又涔涔而下。
想起方仲与小兰,小兰倒也罢了,可他明明待己极好,为何临危又不顾及自己呢?他还说过要保护我的,难道全是假的,男人真的都这么可恶么?要是……,他又回来救自己……。想到这里,心中一甜,脸上浮起笑容,然自己也知道,这是一点奢念而已。权当无助的自己一点希望。
有希望总比没希望好。不是么!
“救命啊……啊!……不要过来……呜呜……”原本微弱的哭号之声又高了起来,有气无力的呼救声音传出洞去,让何盈又惊恐万状的把精神集中在了洞内。不知洞里又是什么可怖光景。
“不要过来……呜呜……”一阵悉悉嗦嗦声,珍嫂边哭边爬的出现在了洞口,见何盈也在洞口端坐,微一愣神,挣扎着向何盈爬来。
何盈见珍嫂披头散血迹斑斑,又啼哭连连的爬来,十分可怖,惊的不住后缩。
珍嫂紧爬几步,一伸手,捉住何盈小脚,哀声道:“救救我……”
何盈吓的大叫道:“放开我!放开我!”蹬脚乱踢。
珍嫂早已筋疲力尽,一踢之下便已脱手。张着血手又要来抓,手伸了一半,却往后一缩,跟着整个身子都往洞中缩去,似乎被什么东西拖了进去。珍嫂惨呼一声,眼望何盈,绝望的遥伸双手,眨眼消失在了洞内。
何盈看的清清楚楚,从那黑漆漆的洞中探出一颗硕大的兽头,一口咬住珍嫂后腿拖了进去。
“啊——!”何盈惊叫连连,手足并用,狼狈爬逃,只想离那洞口远远的远远的,就算死也不能进那洞去。珍嫂绝望的眼神让她心惊胆战。“我不要进去!我不要进去!”何盈边爬边自语道。
洞外的巨兽径自走到何盈身后,一口叼起她往洞深处钻去。何盈挣扎呼号连连,那巨兽宛如不闻,进洞数丈后把何盈丢下地来,低低嗥了几声又钻出洞去。洞内也有一兽低低呜咽几声,似是回应,随之在黑暗中出现一对寒光闪闪绿眼瞪视何盈。
洞内光线昏暗,何盈骤入洞穴哪里看的清楚,恐慌之下伸手乱摸,竟抓到毛茸茸一把皮毛,尚自温热,知是兽毛,吓的不住后退,脚下一绊,翻身跌倒在一片柔软的草垫之上。这时两眼才略微有些适应洞内昏暗。只见所处乃是一个空旷的洞穴,洞穴中央铺了一层绵绵枯草,一只身形同样巨大的恶兽正虎视耽耽的趴卧在草垫之旁。自己就站在其前。
何盈忙向草垫中央爬去,却见草垫中央已是有人,正是珍嫂,而珍嫂旁边悚然还有一只不停昂头靠过来的恶兽幼崽。那幼崽形体不大,倒和一只大狗相似,眼尚未开,口中只两对**,长舌舔动,吧哒有声,脚步蹒跚的只想爬到珍嫂身边。珍嫂奋力推开,它又爬来,一不注意就han住珍嫂手足狼嚼猛吮,虽口中无齿很难嚼断,但这幼崽坚持不懈,珍嫂手足也被它咬的鲜血淋漓,有数处皮肉被它含去,指骨都露了出来,真是可怜。
何盈看的头皮麻,忙将手足收拢,以衣裳遮盖住,就怕那小恶兽爬将过来啃食自己。
须知人间万物各有抚育后代之法,残酷的让亲子相残,择幸存者哺育;温柔的,多母共育,极尽母爱缠mian。此兽育子之法兽类中也并非少见,是在幼崽开眼之前即为其备好猎物,只待开眼即食,在此之前少给温饱,连母乳也甚少喂给。幼崽饿的头晕眼花,为了保命,往往尽力求生,如此,其凶残之性便能更好的得到保留,便能更加适应这弱肉强食之世!
这幼崽开眼之时,便是何盈与珍嫂送命时刻。而此时幼崽尚未开眼,只知靠嗅觉觅食,虽想食之果腹却无力撕咬,故珍嫂竟然留命到此刻,只是手足挣扎之间被它含吮至残了。
珍嫂又一次惨哭着踢开幼崽,从它口中抽出血手来。幼崽翻过身,低低呜鸣了几声,僵卧在草垫之上一动不动。在旁侧卧的母兽蹭的站起,凛凛双目凝视幼崽。
何盈与珍嫂都止住悲声,定睛看着这一变故,要是幼崽不死,少不得饱受其滋扰之苦。可要是幼崽有什么三长两短,只怕更是小命难保。一时,两女一兽都如泥雕木塑般呆视幼崽。
幼崽突然全身一阵颤动,皮毛根根乍起,本来全身灰色的皮毛,从头颈开始缓慢变色,由灰转白,不久,眼眉、耳梢、鼻头及前额正中都变成纯白之色,只身体色作乌青。一只神采奕奕的幼崽已换了全新毛呈现在草垫之上。
此兽究竟是何兽呢?原来这种恶兽洪荒之时就已有之,称为狰狞兽,而头背作苍白色者,又称盖雪狰狞兽,俗称苍狼的便是。昔年斩将封神的四圣之一李兴霸既是以此兽当坐骑!
这兽幼时灵台未开,只头部有白,随着年月渐长,从头际白斑开始往背后延伸,直至尾稍,均作纯白。而身体下部却作青灰色,上白下青,形如三春瑞雪盖苍莽,故有盖雪之谓。这兽灵台一开,如神仙一般大决丹成,便会腾云驾雾穿山入海,再非凡间一异兽,而是能上九霄的飞天神兽了。只是要成为飞天神兽,这其中的艰难辛苦自非平常可想。虽然它能汲取日月精华天地灵气,但终是恶兽,修炼之中不知会有多少其它的奇花异草惨遭其害,修成之后更是搅风搅雨不得安宁,少不得得罪些**高深之人,被杀被擒而消亡。此兽生性暴烈,极难驯养,故此也极少有人拿它来当宠兽或是坐骑。累年绞杀之下,这种奇兽是越来越少,也只有在一些人迹罕至的偏僻之地还能藏匿其踪。
“呜——”响亮长嗥从母兽喉中出,震的洞中如惊雷炸耳几要崩塌。何盈与珍嫂头晕目眩,按住双耳亦不能稍减其音,一时思绪空白,只有轰鸣之声。“呼”的一声,洞外的公兽亦窜了进来。
嚎声止歇。幼崽停止抖动,慢慢转过头,只见幼崽两对**已成短短獠牙,小嘴之中,竟在转眼间已长了密密细齿。
珍嫂见之长了无数牙齿,想起幼崽咀嚼己身之苦,险些晕去。
幼崽摇头晃脑,不住的想竭力睁开双眼。那双眼的眼线已然清晰明了,正慢慢裂开一丝缝隙。幼崽不停的用毛茸茸的前足拨撩眼睑,试图早日拔开眼皮。这入世以来的第一线光明已离它不远了。
二兽相互依偎,以舌互舔甚为亲昵。
洞外。一个小小身影拣了丢弃的农锄,正小心翼翼的靠拢洞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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