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柳一眉心情不好,便是那几个膳堂烧饭做菜的道人也是愁眉苦脸,一副死了爹娘的表情。昨日自告奋勇前去骑兽棚的道人不知是跑了还是死了,音讯皆无,既不回来告知一声,也不传个话来,这万一照顾不周,周青来寻麻烦,岂不自找苦吃。人家现在是得意门生,哪里还能得罪。几人食不知味,等到午后,又派个火头道人前去探个消息。那道人去了半日,面色青的回来,惊恐的道:“骑兽棚没人,张麻子一定是跑下山还俗了!”把所见所闻告之一遍,最后道:“周青问起,我们怎么交代?不如也跑吧。”几个道人一商议,这几年损公肥私也攒了些积蓄,既然留下也无意思,不如下山快活,于是晚饭也不做了,纷纷打点行李,也不告辞,都溜下山去。偌大一个膳堂,到了开膳时间,凉瓢冷灶,烟火俱无,三清殿的弟子才现火头道人们不在了。事情传到6文甫那里,6文甫只道这几个道人对自己有成见才不辞而别,害怕这事传至玉虚宫长辈那里而受指责,索性不去深究,轻描淡写的道:“愿去者去,愿留者留。要问红尘富贵,趁早不在此地。”把几个看门扫地的道人好言慰问了一番,充实到膳堂。那几个新进道人有此肥差,自然感激涕零,实在不明白那几个前任放着这般好事不做,却到乱世之中闯荡,真是舍本逐末。
等得几个新来的火头道人把饭菜弄好,已是夜间了。数百个三清殿弟子早就腹内饥饿,一窝蜂涌上,便是不合口味也只能将就。
膳堂一番变故,骑兽棚更是无人打理,栏里的群兽挨不住整日饥饿,撞栏嘶鸣吵闹起来。巴文吉却在这时来到骑兽棚。群兽见有人至,才稍微安静下来。
巴文吉背着包裹,行色匆匆,径至狰狞兽栏前,见方仲不在,便至周青所住的木屋门前,轻声道:“方仲,巴师叔接你来了。”连叫了数声无人答应。巴文吉推门一看,屋内也是无人。巴文吉嘀咕道:“夜间了还上哪里去。”
远处树丛一个女子声音道:“文吉,那孩子接到了没?我们快走吧。”巴文吉掩上屋门,几步纵到树丛,说道:“那孩子不知何处去了,我们再等一等。”树丛后白衣一闪,一人现身出来,正是那白裳仙子梅玉茹。梅玉茹焦急的道:“现在不走要等到什么时候?那孩子不接也罢,我们走吧。”说到‘我们走吧’时,已是一脸的乞求。巴文吉坚定的道:“不行,那孩子留着也是受苦,与其被赶下山去,不如我们带他远走高飞,有我照顾,也算对得起姜师哥了。”梅玉茹眼圈一红,哀怨的道:“你为他人着想,却不为我着想。我随你远走天涯,难道是为了别人?”巴文吉语塞,只得道:“再等一等,如不见方仲,我便与你离开此地。”梅玉茹道:“只怕你说话不算数,只是要等。”巴文吉道:“只等一个时辰。难道这都等不及?”梅玉茹淡淡一笑,柔声道:“都已等你这许多年,你说我等得还是等不得。”巴文吉伸臂挽住梅玉茹,道:“我便知你最是体贴我的了。”梅玉茹把头斜靠,温情的道:“看上你这粗人,不知要纠缠我多少心思,浪费我多少痴情。”二人相拥,柔情蜜意,浑然忘记了隔墙有耳。
“好一个郎情妾意!只不知二位陶醉其中,却有多少人为此惋惜懊恼、伤心落泪。”声音清亮,从数丈外出。巴文吉与梅玉茹骇然回头,只见钱文义从暗处走出,背负双手,一脸肃然。
巴文吉冷眼瞥视钱文义,沉声道:“你来干什么?”钱文义道:“眼看有人做出大逆不道之事,上不能尊师重道,下不能对同门子弟,你说我来干什么!”巴文吉道:“你想告我。”钱文义摇头道:“在下不是告你,而是要阻止你!”巴文吉冷笑道:“只怕你没这个本事。”往前一站,把梅玉茹掩在身后。
钱文义不理巴文吉的虎视眈眈,却对梅玉茹道:“梅师姐,你这样一走,对得起谁来?”梅玉茹在巴文吉身后面色煞白,咬唇不语。巴文吉怒道:“钱文义,你若识相趁早走开,你我还是好脸看相,不然,休怪我无情。”双拳一握,便要动手。梅玉茹一把拉住,哀求道:“我们快走吧,别人之事自有别人去理,你我之事难道还听旁人的么?如再不走,等有人来,便真的不好走了。你真的忍心我从此一生孤独,与你天涯各别么!”说到动情处,不禁泪眼朦胧。巴文吉心头一软,重重叹息道:“我们走!”拉着梅玉茹往后便走。钱文义面色一寒,冷冷的道:“仙苑名花终究不过还是凡花一朵,就算栽在了神山仙境,也成不了灵芝仙草。梅师姐甘坠红尘,落入情障,太让人失望了。”反手从背后取出长剑,喝道:“你们不能走!我要押你们去见掌教真人!”从后追赶。
巴文吉回头见钱文义追来,骂道:“你如死鬼,阴魂不散,滚开了!”冲着钱文义就是一掌。钱文义祭剑飞空,纵身一跃,在空中跟随。梅玉茹惊道:“他这般跟着,迟早被人觉,如何是好?”巴文吉四处一望,沉声道:“我们到崖底去,那里古树参天人迹罕至,便于藏身。等得甩脱此人,再走不迟。”带着梅玉茹在树丛穿梭,往崖底跑去。该处崖底正是两峰夹一沟所形成,玉仙峰与玉虚峰之间。两峰的路途为深崖所隔,原本是只能从玉虚峰之蟠桃园和玉仙峰之瑶台走通,除非是背着人御剑飞空来往与两峰之间,而这又是昆仑所不许。姬云袖黑夜乘着红鸾鸟来接方仲,也正是为此。
崖底之上,常年云雾缭绕。巴文吉与梅玉茹一入丛林,钱文义失去二人踪迹,只得落下地来。本是黑夜,云雾一遮月光,更是难辨。钱文义站在一株大树之上,喝道:“巴文吉,你藏头缩尾,非大丈夫所为,有本事出来与我较量一番,胜了我,随你往哪里去。”话声传出,无人应声。钱文义等了片刻,又大声道:“梅师姐,小弟一向敬重于你,把你看作冰清玉洁天女下凡,岂知你早就与巴文吉有私情,甚而私奔,你可知我有多么伤心失望吗。你为一己之私,置师门恩情昆仑重托于不顾,可有一丝愧疚?你回答我!”
四周静悄悄如无人一般。
“我知你们在此,劝你们迷途知返,未为晚矣。此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只要我等守口如瓶,还可如往常一样。梅师姐,你可考虑清楚,这一走,便是叛门出教,再非昆仑弟子,你当年宿愿,竟成泡影。”
话声一落,一群夜鸟惊飞!远处树丛有人怪笑道:“昆仑弟子好稀罕么!?在我眼中,如同狗屁!”黑暗中火光一闪,一人瞬间移动,已站在钱文义大树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