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观双手反绑,脸部淤青,显是受过不少苦楚。
普玄观此情形心中大怒,对这些太乙教的人道:“太乙与我茅山同气连枝一脉相承,几与自家人无异,各位道兄怎地如此对待相契之人,快快放了我师弟。”上前推开面前的道人,就要给师弟解绑。
一个山羊胡子的中年道人往前一拦,眯眼笑道:“这位道兄是真德又或普玄中的哪一位?”普玄怒道:“我是普玄道人,快放了我师弟!”那道人皱眉道:“原来不是真德道长,可惜,可惜,既是如此,我便告知你一声,你那茅山派已并入我太乙教了,即日起,你我亦属同门,大家日后便以师兄弟相称了。”普玄一呆道:“并入太乙?”那道人点头道:“不错,你派我教再不是分门别立,而是血肉相溶于一体了。”
普玄疑窦良多还未问话,被押着的定观哭道:“师兄,这些人蛮不讲理,说什么茅山派自恩师过世后一直未立掌门,三师先祖留了遗训,一派孤弱无主,当由旁支援手。他太乙教一口咬定我茅山无主,非要强行吞并我派。”普玄变色道:“什么?有这等事!”
那道人斥责定观道:“什么不讲理了?先祖确有遗训,一门式微又或危难,另两支当要尽力扶助,乃是三师共约相传数百年之语。如今你茅山数年无主,门下人才凋零,我太乙念故旧之情,接纳尔等,怎说成是吞并你派,真是胡言乱语。”又对着普玄道:“你师弟死不悔改,谎称尊师临终有谕,传位于大师兄真德道长,只因师兄下山,人员不聚,务要等寻了师兄回来后方能做的茅山的主,故此我等带他下山,寻你们来了。”普玄冷哼一声道:“如今你们寻到了人,可否把我师弟放了。”那道人笑笑道:“人自是要放的,不过,真德道长却在何处?”转了头四处张望,似乎十分期待真德在场。
普玄神色一黯,低声道:“师兄……已然仙逝了。”边上几个黄袍道人均是一楞,连定观也止泣收声的看着普玄。那道人复又问道:“真德道长……已然仙逝了?”普玄点点头。道人又道:“真德道长仙去之时,你可曾亲见?”普玄悲声道:“是我亲自为师兄起的坟立的碑。”道人心下大喜,说道:“先前你们说有先师遗命,让真德接续茅山掌门之位,如今真德乘鹤西去,你们还有何话说,你茅山无主已久,按先祖遗训,正该归于我太乙教门下。你茅山门下之人之物,当也属于我太乙教所有。 ”说罢,神情傲慢的看了看定观与普玄二人。定观垂头不语,只是默默流泪。
普玄眼睛一翻,冷笑道:“什么先祖遗训?我怎么不知?你把祖宗遗训拿来我看。”
那道人笑道:“就知你等不服,这先祖遗训的摹本我都随身带来,你看。”伸手入怀,取出一张柬帖。普玄不接,却道:“你拿的东西你说了算,谁知真假,又没个旁证,假的也被你说成真的。”那道人也不生气,笑道:“要旁证是吧?有!我身后二位乃是名动天下的华阳门弟子,与你我都是非亲非故,他们可以作证,遗训到底是真是假。”往旁边一闪,露出那两个黄衣阔剑的彪悍之人。二人向前一步,微一拱手,齐声道:“华阳真人门下弟子武连风、恭连志,见过道兄。”两人一般的神情冷漠,一般的一股傲气。
普玄心道这二人派头不小,慢条斯理的道:“幸会幸会,二位是名门弟子,来淌这滩混水,真是闲暇。”那武连风漠然道:“我等受师命所差,与两派作个见证,非是闲得无聊来此。”普玄笑道:“好说好说。那二位说说这遗训是真是假罢?”武连风连柬帖看都不看,就道:“自然是真的了。”此话一讲,几个黄袍道人默然微笑,已知普玄再无理说。
普玄笑道:“说的好!这遗训确是真的!”几个道人又是一愣,反而糊涂了,心道你初时口气强硬坚持不信,怎么这会回答的这么干脆。那遗训倒是真有!乃是三派祖师顾念同门之谊,谆谆叮咛后辈,相扶相助睦爱和好之语,与式微无主就需并派之说毫无干系,乃是太乙教牵强附会的托词,实是另有所图。这遗训之言三派有些资历辈分的人均知,就是普玄也知,故意说这番话乃是要套他们的言语。普玄接着道:“如遗训所言,三派同门,亲如兄弟,自是不能违拗的了。”那些太乙教道人点头道:“正是正是。”普玄道:“好,二位华阳门的道兄正好在此作个见证,我便以茅山新任掌门人说一句,这并人太乙教之事是不可能的,我普玄还想过过掌门人的瘾,岂能说并就并!等我仙去之后传位给徒弟,徒弟传位给徒孙,徒孙传位给徒子徒孙,到那时你再来问问我茅山,是不是愿意并入你太乙教吧。”
几个黄袍道人初时喜悦,等听完了普玄之言,不由的大怒道:“你说你掌门就是掌门,全由得你,不如说这孩子也是掌门,难道我等也信了?”说这话时,指了指普玄身后的方仲。普玄笑道:“你还真说得中!这孩子就是我徒弟,日后传位给他,就是茅山掌门,不由得你不信!”
几个道人气得脸都白了,只道普玄故意拿话塞挡,好说歹说既然无用,立时收起伪善面孔,恶狠狠道:“你人证物证俱无,却来冒充茅山掌门,谁来信你了。”那被押着的定观叫道:“我信我信,我作人证,普玄师兄就是我茅山掌门!”押着他的一个道人大怒,抡起手打了定观一下。
普玄指着打定观的道人怒道:“你打他作甚?这里华阳门的道兄可作见证,需轮不到你放肆撒野。”转头对武连风道:“你要给我作主,既然遗训有言,我茅山有主,便不能并入这太乙教。”不料这武连风冷冷一笑,淡淡道:“道兄,我劝你乖乖的投入太乙门下,省得自讨苦吃。”普玄勃然变色,骂道:“你们一路货,串通了来骗我。”武连风把脸一沉,冷冷道:“我师兄第两个陪着这几位道长出门,正是要寻你们两个,今日撞到,别想干休。”那几个道人见话说破,把刀剑拔出,长山羊胡子的道人冷笑道:“我太乙教掌教吕真人奋图强,决意光耀本门,张大门户,故此你茅山道观已归属本教,观中弟子也甘心依附我太乙真人门下,只是有些顽固之徒冥顽不灵,不懂顺势而为择木而栖,这才要给他吃些苦头,开一开窍门。我来问你,你师兄真德道长临死之时,有没给你什么物什,又或说了什么话没有?”
普玄心中一凛,道:“你此话何意?我怎么不懂?”那道人一把揪起绑住的定观,刀架脖颈,奸笑道:“你来说说,我们是什么意思!”
定观吓的结结巴巴道:“师兄……他们说我茅山私藏……私藏了祖师爷的经书,要我们交出来,……我们哪来什么经书了……道观被他们搅得乱七八糟,没有寻到……就押着我寻你们来了,说……这书……一定在你们那里。师兄,我们哪有祖师爷的书了……。”那道人不待定观说完,插口道:“我太乙教吕真人接任掌教之后,翻阅先祖典籍,言明有两卷经书交于茅山保管,历为茅山掌教珍藏之物,如遇茅山消亡或是毁败,无法挽救,当思取回,妥为珍藏。如今茅山正是到了消亡毁败地步,所以我师才生出了慈悲心肠,一来是爱护同门之谊,二来便是珍惜祖师遗物,所以才接管茅山查找经书,一切,都是为了自家人的好,希望普玄道兄,通明事理,早早交出经书才是。”
普玄缓缓后退,摇头道:“不知你说些什么?要经书你上和尚庙里去寻便是,找我来要,哪里有了?”
“口说无凭,能否让我师兄弟两个搜一搜!”站在太乙教道人身后的武连风、恭连志忽然话,迈步向普玄走来。
普玄道:“这是茅山与太乙的小小纠葛,关你华阳门何事,劳你动问?”那武连风冷笑道:“我等受家师岳真人之命而来,务必帮助这几位道兄找到经书,你说关不关我事。”二人把背后银色阔剑拔出,缓缓靠近。那些太乙教道人见要动手,纷纷走出茶棚,押了定观远远的监视。
茶倌见这些人动刀子打架,惊得茶棚也不管,撒丫子跑了。
普玄退到方仲身边,低声道:“准备祭符走路。”方仲也知形势不对,三口两口把饼吃了,偷偷捏符在手。
武连风在前,恭连志在后,神情悠闲,提了剑只管靠来,离普玄近了,伸手就抓普玄。普玄道:“你要书,就给你书。”将怀里的一叠空白符纸抓了一把,往二人面前一丢,霎时眼前满是黄蝶飞舞迷人眼目。普玄喝声:“遁!”与方仲二人掌心真火闪动,符法呈现,一起消失。
武连风与恭连志蓦的见人影消失,也是一惊,低头见左右无人,立知自己小瞧了道人。却听身后哎哟之声响起,急忙回头,只见普玄不知如何出现,拿了木剑,一剑砍翻了一个押着定观的太乙道人,欲解绳索,救定观逃走。
普玄手里拿的是木剑,别人可不是,几个道人横眉怒目举剑拿刀围了上来。普玄骤施突袭,虽然木剑劈翻了一个道人,可还未来得及解救定观,身边数道寒光已至。一个太乙教道人喝道:“捉鬼画符你行,难道打架杀人也行了。”明晃晃宝剑奔普玄就砍。普玄一把木剑岂能相迎,只得抽身后退。定观绳索未解,依旧被太乙教的道人拉了回去。
普玄三两步跑远,立时取出无数张符纸,木剑挥动,一张一张符纸迅捷无伦的化为团团烈火向那些道人射去。普玄对炎火之术情有独衷,施法极其熟练,那些道人骤遭火烧,一阵呼喝乱跳,搞得手忙脚乱,纷纷闪避拨打火团。
方仲头一次看普玄壮了胆敢施法与人动手,见这炎火咒放得如同焰火一般煞是好看,赏心悦目之下还无甚残忍血腥,倒是用来游戏玩耍的好技能,不禁心痒无比,也想放个试试,寻思手中没有木剑,只有背后一把姜伯伯留下的重剑可用,却不知行不行。他把重剑解了,又掏出自己画的一张符纸,左思右想的犹豫不决。
几个太乙教的道人被一阵火烧的自顾不暇,便把定观疏忽一旁。那定观虽不如普玄这般滑头,但也并非木纳呆傻之人,见有机可乘,如何不跑。他猛地力一撞,把身边的一个道人顶翻在地,撒开脚丫子就往普玄这面奔来。普玄大喜,欢声喊道:“快来快来!”手中不停,怀中符纸犹如转花灯相似,也不知他有多少张符纸可用。
定观脸露喜色没奔几步,斜里一道银光唰的一闪,脚上剧痛,不由自主的摔倒在地。
普玄哎哟出声,大呼可惜,欲向前拉一把定观,却见定观身后,一人手持宝剑舞动如飞,银光闪动,道道剑气纵横,把普玄出的火团尽数扫灭,转眼解了几个太乙教道人的窘境!观其人正是华阳门的弟子——武连风。
普玄住手不,木剑一指武连风,骂道:“我茅山与你华阳门无怨无仇,你算哪个猫猫狗狗,要你多管闲事?”把武连风比作猫猫狗狗,那是骂他畜生无疑了。
武连风沉脸道:“你们这些不入流的小道,杀杀打打就如儿戏一般,我都懒得理你,快快把经书之事说出,我好回去交差。”普玄道:“我对天誓,经书委实没有,若有,一定奉上。我这里只有小命一条,要你就拿去。”心想我这话也不算骗他,哪来什么经书,书轴倒有两卷。
武连风冷笑道:“道长如此固执,恐怕命和经书一样都保不住。”把银剑一摆,道:“方才被你出其不意的遁走,是我师兄弟两个大意了。你跑了也便罢了,偏偏还思救人,如今让你人也救不得,命与经书俱都留下。”
普玄打个哈哈,讥道:“道爷要走,你留得住么?”武连风淡然一笑道:“夜郎自大,五遁之术哪个不知,我华阳门以地仙自称,五行之中尤精土属,你可知道?”
普玄愕然道:“地仙?”
身后有人接言道:“正是,既精于五行之术,岂有不会五行禁制之法,如今你前后被制,还能遁到哪去!”
普玄一惊回头,见是华阳门的恭连志站在丈许身后,面带微笑,银剑横担肩膀,已用脚在地上画了个禁咒图形。
普玄呆问道:“你在我身后鬼画符什么?”
武连风与恭连志均是噗的一笑。恭连志道:“你连五行禁制都不知,居然会五行遁术,也真难为你,小门小派也有这种绝技,确是不易。”两人哈哈的嘲笑起普玄无知来。
普玄呸的一声,道:“管你什么金子银子,要想留住道爷,门都没有,我普玄出道以来,别的不行,说到逃跑,再无人及。”高声对被抓去的定观道:“师弟,师兄无能,救不了你,你好自为之吧,就算投了太乙,我也不来怪你。”
定观也悲声道:“只要有师兄一日,茅山就算未亡,师兄也多多保重。”边上几个太乙教的道人怒道:“你师兄命在顷刻,保重个屁。”
普玄流泪点,指着武连风和几个太乙教的道人道:“你们都记住了,总有一日我来讨还公道!”把符亮起,对方仲道:“烧符!”普玄的意思是烧符逃跑,没想方仲会错了意,只道也要自己动手放个火打个雷什么的。本就拿了剑跃跃欲试,只是心中犹豫不决,如今普玄说要动手,正合己意。
方仲应道:“好!”把符纸一贴手中铁剑,遥对那武连风,心道炎火咒普玄用过了,这雷击咒却只是从雷字诀中看到过,不知使出来是什么模样,不如使个雷击咒试试!气运铁剑,真火闪亮,迳放雷击咒来劈武连风!
武连风和恭连志大大咧咧,都眼瞪着普玄施法,心道此地已施了五行遁术禁制,看你如何遁走。但见普玄掌心火闪亮,毫不迟疑,符纸一烧,人影顿消!
武连风与恭连志目瞪口呆,实在不知这五行禁制出了什么差错!这普玄又是如何破了禁制逃走的!
二人还在呆,倏的蓝光一闪,一道惊雷平地起,轰隆一声,闪亮霹雳惊爆眼前!
武连风猛见光华袭来,猝不及防,只能急急闭目低头。“啊!——”的一声凄厉惨叫,终是没有躲过,被方仲放的惊雷劈到脸上,一阵青烟冒起,武连风抱着头翻身跌倒,痛苦的打起滚来!“啊——,痛死我了——。”
身后几个太乙教道士慌忙上前搀扶,哪知武连风疼的了性,感觉有人靠近,只道是偷袭暗算之人,怒吼一声,在地上舞了剑乱劈。靠的最前,一个满心希望溜须拍马的太乙教道士躲闪不及,中剑倒地,一时不死,也惨呼起来。余下的几个道人谁敢靠近,纷纷远离了观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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