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老天爷听到了她的祈祷,以后的每一次责骂和挨打,只要有钱三在,他都会想办法帮她拦下来,拦不下来的就干脆替她受了!
后来,可能是她渐渐大了,父亲也不再随意责骂殴打她了。
而且,因为她年龄渐长,母亲也开始约束她去前院,一年下来,她能见到钱三的次数一个巴掌都能数过来。
她开始疯狂的思念钱三,想尽各种办法也要来前院见一见他。
自从她知道钱三逃离了余家,而自己父亲也十分生气,扬言绝不会放过他的时候,她就十分担忧对方的处境,时时查探他有没有被父亲抓住?
昨天晚上,前院一阵慌乱,她偷偷跑过来一看,果然是他被抓回来了。
她心急如焚的想了一个晚上,最后还是下定决心拿出自己所有的积蓄,买通那些护院,将人给救了出来。
可人救出来后,她一时也不知道该将人藏到哪去?
思来想去,还是只能想到她小时候玩捉迷藏的地方——柴房!
哪只她前脚刚将人藏好,后脚捕快就过来了......
余姑娘很担心,也不知道钱三在牢里如何了,有没有人给他上药?
当然是……没有。
衙门里并没有给犯人治病的这项开销,除非家人自己掏钱,而钱虎时候,钱三就是孤家寡人一个。
不过为了不让钱三再在审问的时候突然死了,杨捕头还是让仵作给他上了自制的草药。
况且抓了余学修后,大家都在忙着找他的罪证,更加顾不上他了。
而徐文这边是第二天能下床后,就提着一壶酒和下酒菜来到了大牢。
若是不问清楚,他是没办法好好修养的。
府衙的大牢常年阴暗潮湿,味道并不好闻。
听到脚步声,程捕快头都没抬,就道:“你来了!”
没有听到回应,程捕快自嘲一笑,
“是不是特恨我!”
徐文道:“要说不怪你,那是假的。但也说不上恨。我只是不明白你这么做的原因!”
程捕快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看向他手中的酒,“先让我喝口酒吧,两天都没喝到酒了!”
徐文也席地而坐,沉默得将酒壶递了过去。
程捕快打开酒塞,先“咕嘟咕嘟”得喝了两口,痛快道:
“好小子,这是烧刀酒!”
徐文就在一旁见他大口大口的喝酒,“这里有牛肉,就着喝吧!”
烧刀酒酒性很烈。
不过,程捕快并没有接牛肉,还顺便把酒壶也放下了。
师徒俩一时都沉默了下来。
过了良久,徐文才听程捕快开口道:
“想来那次在求知私塾门口,你也猜到了,你师娘就是余学修曾经抛弃的那个原配。”
徐文夫妻俩确实猜到了,
“可这也不是你助纣为虐的理由呀!”
程捕快失笑道:“你不懂!”
自从三年前余学修被罢官回到宜州府后,程捕快就一直过的很是提心吊胆。
原来宁氏与余学修以及程捕快很小就认识了。
不过,认识归认识,宁氏和余学修两人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家世相当,又都是读过书的,从小就能聊的来。
而那时候的程捕快对读书一途不仅没有天分,还不愿意努力。
一个学堂同一个先生,人家余学修就每次都是第一名,程捕快他也是第一名,不过是倒着数的。
因为程捕快的家世也比不上宁余两家,所以虽然程捕快自小也喜欢宁氏,但他一直都把这份喜欢深藏在心底。
十几年过去了,余学修顺理成章的娶了门当户对的大才女宁氏,程捕快即便心痛的要命也只能含笑祝福两人。
余学修的的确是有读书天分的。
他在娶了宁氏的第二年,就顺利考上了举人。不到二十岁的举人,当时在整个宜州府都引起了极大的轰动,就连当时的知府老爷也亲自上门道谢。
余学修听从先生的建议,又继续埋头苦读了三年,于二十一岁时赴京赶考。
结果大家都知道了,作为二十出头的进士,连皇帝都夸赞他是青年才俊。
尤其是当兴远侯亲自向他提亲,表示愿将爱女许配给他,余学修更是喜不自胜!
成为进士,娶得高门女,这可是多少男人梦寐以求的好事。
余学修也不例外,当即对着兴远侯喊“岳父!”
丝毫没有想到家中苦苦等待的娇妻!
宁家虽然在宜州府还算是有点名气,但相比起京城的侯门,那根本不值得一提!
再说余学修早就做好了打算。在临上京前,他就已经写好了休书交给了余父,叮嘱道:如果他考中了进士,就将这封休书交给宁氏。若是他此次不中,那么就直接烧毁休书。
所以一直在家默默等待的宁氏,收到余学修高中的同一天,也收到了他早就准备好的休书。
当时宁氏整个人都是懵的,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过高兴而出现了幻觉。
可又怎么会是幻觉呢?
上一刻还对她和颜悦色的婆婆和公爹,这会已经开始催促她赶紧离开余家,还骂她是不下蛋的母鸡。
可明明是余学修说的,想一心备考,怕有孩子后会分心,希望晚点要孩子,他们当初也都是同意的呀。
要不然她怎么会吃避孕汤,怎么这会全是她的错了?
宁氏是想找余学修问个明白的,可是余家父母生怕她会耽误自家儿子的锦绣前程,竟是让人将她连夜赶了出去!
没办法,宁氏只好暂时先回了娘家。
她知道所有考中进士的人在派官之前都会有假期,专门用来回乡祭祖的。
宁氏不会纠缠余学修,但她也一定要当面问个清楚:是不是从小到大的情谊,还有新婚三年的浓情蜜意,都是假的。
然而,宁氏还是没有等到当面质问的机会。
因为余学修要带侯府姑娘回宜州府,余家担心宁氏会闹事,所以先下手设计宁家的店铺购买假货。
宁氏店铺也是传了几代人的百年老店,若是传出这个消息来,宁家几代人的心血都会付诸东流。
余家毫不避讳的承认就是他们下的套,只要宁氏不在打扰余学修,等他去外地上任之后,就会当着宁家的面将证据全部销毁!
宁氏怎么也没有想到余家会这么卑鄙。可和宁家一大家子的家业相比,这些小儿女情谊根本就不值得一提。
所以,宁氏屈服了。
程捕快知道这事的时候,刚从外地出远差回来。
前两年,程捕快的爹花钱找了门路,将他送进了衙门做捕快。
之前为了疗情伤,他自动请缨去押送犯人,谁知一回来就听说余学修竟然抛弃宁氏,另娶了高门女!
他一方面觉得替宁氏觉得不值,唾骂余学修是卑鄙小人,另一方面又不可抑制的感到窃喜,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也是有机会的。
从那以后,他开始对着宁氏嘘寒问暖,大献殷勤,。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经过两年的时间,宁氏终于决定接受程捕快,两人开开心心的成了亲。
程捕快虽然没有太大的本事,但胜在他一心一意的对宁氏,而宁氏也不是沉湎于过去的人。
两人着实过了一段美好得时光!
尤其是一年后,宁氏查出身孕,程捕快简直要喜极而泣了。
听到这里,看着师傅眼里掩饰不住的哀痛,徐文就知道师娘并没有顺利生下那个孩子。
“当时出了什么事?”
程捕快凄惨一笑,“可能老天爷也觉得我这是偷来的幸福,不配拥有孩子吧!”
当时程捕快和宁氏两人都沉浸在初为父母得欢喜当中。
程捕快在外面为了妻儿而努力奋斗,宁氏在家专心孕育孩子。
日子就这么在夫妻俩的期待中一天天过去。
可这一天,程捕快下工后,带着宁氏喜欢的水晶糕,脚下生风的往家赶。
然后就在家门口看到了余学修——这个他最不想见到的人,正在和宁氏说话。
可笑的是,他当时的第一反应不是正大光明的走上前去,义正言辞的警告余学修:以后别在来纠缠我妻子,否则我见一次打一次。
而是立刻躲了起来!
程捕快自嘲道:
“也许是从心底深处觉得自己比不上余学修,我当时非常害怕,我和余学修站在一起,她眼里看到的不是身为丈夫的我!”
那天回到家,程捕快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即便宁氏几次欲言又止,程捕快也当做没看见。
他害怕,害怕宁氏会说后悔嫁给自己!
害怕宁氏会说不想要他和孩子!
他想着不管怎么样,宁氏现在怀着他的孩子,等孩子生下来后,她就算舍得自己,也会舍不得孩子的。
可他满心期待的孩子,在余学修出现的第三天,都还没有来得及看一眼这个世界,就离开了。
他看着稳婆端出来的一盆盆血水,很想去质问宁氏,
“为什么不要这个孩子?”
“为什么不要他的孩子?”
可他问不出来,他心里隐隐觉得若是这话问了出来,他和宁氏就真的结束了。
在宁氏流产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饱受折磨,时刻担心哪一天宁氏会开口说,她还念着余学修,不想和他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