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委们的评分不出众人所料,淮安府中队以较大优势赢得了这场比赛。
虽然在此之前第一中学队已经有所预感,但真正宣布结果的时候还是如丧考妣,有个辩手干脆在台上直接痛哭出声。反观淮安府中队,一个个则是喜不自禁,颇有些弹冠相庆的味道。施轩更是饱汉不知饿汉饥,摇头晃脑地说道:“自淮安府中得之,由淮安府中夺之,一饮一啄、一得一失皆是定数,又何怨焉?”
陈荻不屑地撇撇嘴:“看到咱们获胜,开始说漂亮话啦?想当初是谁大肆宣扬对手太强不可战胜动摇军心的?怪不得国父孙百熙先生在与日本开战前,提议国会先通过‘敌未退出我国土而言和者、敌我未战而先言败者,皆以汉奸国贼论处’的议案,看来真是很有见地的!”
施轩顿时语塞,满脸青白不定。
在宣布比赛结果之后,评委们还会对双方各位辩手的表现进行点评,热心的观众也可以趁机与台上辩手互动。以往历次比赛这个环节都是鸡肋,除了少部分观摩比赛的辩手,以及为了写稿子的记者,其他观众基本上都会分分钟走掉,弄得台上的辩手们都好生尴尬。评委们是下了无数次油锅的老油条,这种事情见得多了,早已经见怪不怪习以为常,可以做到从容面对。
谁知今天事情有点古怪,比赛结果公布后台下观众还剩下大半。是观众品味突飞猛进,已经知道评委的点评才是辩论赛的点睛之笔?还是本场比赛太过精彩,让观众和记者流连忘返?只需看一看留下的观众性别比例以及她们热切眼神所看向的方向,个中缘由就能明白个七七八八。
江水源觉得评委的点评鞭辟入里洞中肯綮,比如韩先汝分析“相由心生”,认为其内核是心先相而生、相随心而变,用西方哲学的观点来说就是唯心主义,其反面自然是唯物主义,但双方在辩论过程中似乎都没有上升到这样的高度;周执笏则觉得“相由心生”可以从先心后相、相不尽心、心重于相等多个角度立论,不必单纯株守“相由心生”这四个字。∏∈,都让他觉得耳目一新,眼界随之开阔不少。
台下观众却不这么认为,他们只觉得一群糟老头子站在台上啰里八嗦没完没了,简直就是浪费时间、谋杀生命,而侧着头专心听讲、不时动手记笔记的小帅哥简直萌爆了!恨只恨距离太远、手机像素太烂,模模糊糊地拍不清楚此时的情景,否则存在手机里当作屏保,忽悠闺蜜说是新交的男朋友,馋得那些绿茶们口水四溢,想来也是极好的!
这时吴梓臣手里带长焦镜头的单反相机就成了无数人垂涎的神器,好些个女生羞答答地递上一张纸条:“同学您好,这是我的电子邮箱,能麻烦您把今天比赛的照片给我一份吗?”——难道这不是男生们梦寐以求的事情?虽说吴梓臣品味比较独特,也好悬没乐出鼻涕泡来。至于给不给她们、给她们中的谁,就要看他的心情了,比如给长得丑的、长得漂亮的不?或者把小纸条叠成一摞,一三五、二四六不?
在众人翘企盼中,评委点评环节终于结束。主持人周执笏拿着话筒笑呵呵地说道:“不好意思,刚才耽误了大家不少宝贵的时间。下面我们就进入互动环节,好不好?”
“好!”台下的欢呼声气壮山河。
话筒刚递到台下,就成为一群人疯抢的兑现,最终还是某位身强体壮、膘肥肉厚的豪放派女子力压群雄群雌拔得头筹,原因在于男的不想和她抢,而女的又抢不过她,结果让女生男相的她坐收渔翁之利。⊥,这位将近二百斤的姑娘夺得话筒后,翘着兰花指扭扭捏捏地问道:“江同学,请问你有女朋友么?”
话音刚落,原本指责斥骂她横行霸道的女生们瞬间闭上嘴巴,纷纷扭过头紧盯着台上的江水源,想看看他究竟是如何表态。吴梓臣也放下手里的相机,紧张地望着台上,生怕他真的说出某个人的名字来,让原本完全属于自己的老大突然脱离自己的掌控不翼而飞。
挤在人群中的浦潇湘没有像其他花痴女一样抢话筒,但这个问题也是她非常想问的:究竟柳晨雨只是他关系比较亲密的普通同学,还是已经确立了关系的男女朋友?她心里除了和其他女生一样默念“没有!没有!”,埋藏在血脉里的战斗渴望让她心中燃烧着熊熊斗志:论相貌、论家世、论聪明才智,我浦潇湘输给谁?我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管你是柳晨雨还是谁!
柳晨雨更是心跳15o以上。她不仅紧张,而且还非常矛盾:既希望江水源在这样的场合光明正大地说出自己的名字,这该是怎样的甜蜜啊?光是想想都觉得幸福稠得化不开。可她又害怕江水源真的说出来。这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现场又这么多人,谁知道传来传去会变成什么样子?自己可一直都是乖乖女,谁又知道老爸老妈、亲戚朋友、老师同学听到之后会怎么看自己?
面对着台下无数双八卦的眼睛,江水源大为尴尬,期期艾艾地问道:“你们觉得在这种场合问这种问题,真的合适么?”
“合适!”台下的色女们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江水源眼睛瞄向周执笏,周执笏马上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立即接口道:“虽然老头子我也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因为我正好有个上初中的孙女,可是在这种场合问这种问题真的不合适!你想啊,早恋问题如果能在国学论难选拔赛的赛场上公开谈论,那以后哪位家长还敢让自己的孩子参赛?为了选拔赛能继续举办下去,也让老头子我能有口饭吃,拜托各位能不能高抬贵手?实在不行,等会儿结束你们私底下问,好不好?嗯,下一个问题!”
“切!”失望的色女们齐声鄙视道,然后抛开情绪,迅投入到下一轮话筒争夺赛中。
柳晨雨暗暗松了口气,但随即更大的失落感涌上心头:他居然没有直接回答!他是为了保护我,还是觉得我根本不配做他的女朋友?他对我甜言蜜语是出于真心,还是他对所有女生都甜言蜜语?我在他心里究竟算什么?女朋友,普通朋友,还是比较熟悉的同学?……一时间各种乱七八糟想法纷至沓来,竟让她有些痴了。
在柳晨雨胡思乱想的时候,第二轮话筒争夺赛已经决出冠军得主。这次优胜者是位眼明手快的男记者,他不待主持人示意便径自问道:“江水源同学,我是《淮府晚报》记者李先鸣,之前曾联系过你,你说要备战比赛。现在最艰难的一场比赛已经结束,想来应该有时间了吧?我的问题是,有传言说你能全文背诵《十三经》、《二十四史》,请问情况是否属实?”
“传言而已,何必当真?”江水源声色不动。
“可是你在刚才的辩论赛中明明大段引用《旧唐书》、《晋书》原文,大家都亲耳听到,难道说那是你随口捏造的?”李先鸣对于江水源的敷衍有些不满。
“哦,那几段文字恰好我之前见过,所以有点印象,倒不是我凭空捏造。”面对指控,江水源依然平静。
李先鸣眉头大皱:“我不知道江水源同学为什么要故意韬光养晦,但是据我前期调查的结果,你在与平桥二中比赛的过程中就曾大量引用《旧唐书》中原文作为例证。在对方表示质疑后,甚至可以直接指出某条论据在某本书的第多少页!之后几场比赛中,也不乏大段背诵《论语》、《孟子》、《史记》等典籍的情况。所有的这些,恐怕不是单单用‘恰好见过’就能解释的吧?”
“呃……那或许是因为我恰好见过的书比较多吧?”
“你——!”李先鸣被江水源的惫懒无赖给气得七窍生烟,攥着话筒站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再问下去。
江水源微微一笑:“如果这位李记者没有问题的话,那就请下一位观众接着提问。不过我希望大家能多关注一下台上的其他辩手,比如我们淮安府中队沉着稳重、要言不烦的主将傅寿璋师兄,聪明灵慧、能言善辩的二辩陈荻学姐,滔滔不绝、言必有中的自由人曾平师兄,以及虽然失败但非战之罪的对方辩友。总不能把人人参与的互动环节,变成我唱独角戏的新闻布会吧?”
观众们闻言不禁哈哈大笑。
尽管江水源有言在先,但接下来的问题还是十有七八直奔他来的。大家是如此的热情,以至于原本只有十分钟的互动环节生生被拉长一倍,许多人还是觉得意犹未尽,捏着话筒不肯结束。要知道这二十分钟里,台上其他辩手一人还轮不到一个问题,剩下的全被江水源包圆了,直回答得口干舌燥精疲力竭,感觉参加辩论赛都没这么累。
好说歹说观众们才将将散去,江水源和傅寿璋等收拾停当正要出门,便看见柳晨雨、吴梓臣、浦潇湘、武阳珍等几个站在门口。还没来得及打招呼,武阳珍就大呼小叫地问道:“帅哥学长,你为什么不搭理那个不知所谓的记者?你要是给他面子,说不定他能给你在《淮府晚报》上登个专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