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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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愿意吗?”

  景仁帝问。

  石聆花了些时间才平复了内心的震撼,这一刻她不得不臣服于命运,有些事注定要发生,并不会因为一些命运的意外而改写。如果她真的是石琮秀,大概会不甘,会委屈,甚至会愤恨,报复,可是这些情绪她通通没有。

  她是来自现代的石聆,她不反感石琮秀的老路。

  “臣,愿意。”石聆恭敬地行了一个大礼。

  陈贵妃面露喜色,刚要开口,却见到石聆的眼神后,一怔。

  那姑娘面色平静,丝毫没有半点儿羞怯,倒不如说好似接受了一份责任。她到底知不知道,皇上在许诺她什么?从此以后,她就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这样,她还能如此平静吗?

  石聆直起上身,道:“石聆蒙陛下厚待,此后必在户部兢兢业业,为朝廷鞠躬尽瘁。”

  景仁帝嘴边的笑容一僵,他微微陈下联:“你说什么?”

  “臣愿意继续在朝为官,为明珠略尽自己的绵薄之力。”

  “石琮秀!”景仁帝一拍软塌,胸腔微震,咳嗽起来。

  陈贵妃忙送来茶水,扶着景仁帝润喉。

  “石姑娘,你真是……”陈贵妃想到她家六儿每次提到石琮秀时的兴奋劲儿,不禁也心疼起自己的儿子。

  这姑娘分明是借装傻之名,行拒绝之实。

  石聆不语。

  她不畏惧石琮秀的老路,也有信心走得更好,但是不代表她会接受。她是来自现代的石聆,她有自己独立的灵魂,她也有心悦之人,并不会因为“石琮秀”的这一部分而改变。

  “是因为淮阳世子?”景仁帝沉声道,“你好大的胆子,你就不怕朕迁怒于王焕?你就不怕害了他的前程?”

  石聆不以为然。

  “陛下严重了。王焕只不过是世子,虽然为皇上办了几件事,臣也不认为他适合在官场;他继承的是王老将军的衣钵,志在保家卫国,而军营里的功劳都是一刀一枪砍杀出来的,他的前程在自己手里,皇上不是会亏待功臣的人。”

  王焕会有恃无恐,多半也是早就悟透了这个道理。

  王老将军本就是明珠第一武将,他是王家后人,自幼又跟在老将军身边,耳濡目染的也不是官场上那一套,让他呆在京中才是受罪。

  “你倒是了解他。”

  景仁帝把杯子一推,茶水溅了几滴在被褥上。他浑不介意,又靠回软塌,倒好似个赌气的孩子。

  “朕的儿子有什么不好?你可想清楚了?”

  “陛下美意,是石聆辜负了。”

  景仁帝不再说话,陈贵妃也不插嘴。石聆又跪了许久,直到他以为景仁帝已经睡着了,软塌上的老人才缓缓道:“下去吧,记住你今日说过的话。”

  尽心尽力,鞠躬尽瘁。

  从今以后,她不再是这个明珠朝的过客,而是这里的子民,这里的一员,赵氏朝廷因这个承诺,有她一份责任。

  “是。”

  石聆怔忪答复,好似在领命一般。

  望着女子纤瘦的背影,陈贵妃叹了口气。

  “真是个倔孩子。”她低头,略有些埋怨,“皇上,你怎么就松口了?”

  他的六儿有多喜欢这个姑娘,只有她这个当娘的才知道。

  景仁帝摇摇头:“她这个性子,不如放在她该在的地方。”

  皇后是天子的贤内助,要的是贤,而非智,皇后太过强势,对天下而言并非好事。赵六这孩子虽然看起来吊儿郎当,但其实心思过深,容易走极端,石聆也是个宁折不弯的性子,这二人未必是良配。还不如卖淮阳侯家一个人情,当初他没能护住王灿,如今总算能给王焕一个前程,九泉之下,也算对王老将军有个交代。

  石聆离开御花园的时候,路过了承乾殿,不由放慢了脚步。

  此刻她不必再被囚禁东宫,也用不着往边州逃命,因此她才有心情观察四周,这让她十分触动。

  承乾殿外跪着一个人。

  这个人依旧穿着四爪蟒袍,只是周身却再不复昔□□人的贵气。他发丝凌乱,颓败地跪在承乾殿外,沉默着垂首。

  听见脚步声,他抬起头来,看向来人。

  石聆也停住脚步,静默相对。

  月前还趾高气扬的男子此刻一脸阴恨,他冷冷地看着石聆,突然极为轻蔑地笑了。接着,他的嘴巴动了动。

  “石女官,咱们走吧?”领路的小公公见状,小声提醒。

  石聆“嗯”了一声,随即向远处的太子拱了拱手,一言不发地离去。

  只是,想起太子方才的话,心中却已然不复方才的平静。

  即便距离不近,她也看清了他的口型。

  他说:“我还没输。”

  他还有皇后,皇后还有沈氏,而沈氏的人脉均在西南军中。沈氏若反,赵氏未必不能镇压,只是免不了一场兵荒马乱,而此刻靺鞨虎视眈眈,拓国敌友不明。明珠内部一乱,正趁了他们的意。

  就不知道景仁帝还有什么后招。

  石聆终于平安回到了石宅,第一个见到的就是一脸憔悴的石琮礼。

  当初她走得匆忙,石琮礼又刚好不在家,她只来得及留书一封,而后更是被囚禁东宫,兄妹俩竟然已有月余不见。

  石聆避重就轻地说了自己的经历,好不容易才劝自己这个哥哥放下心来。而后她也终于知道了这些日子外面发生的事。

  腊九居然受了重伤,若不是初十及时出现,此刻一条小命大概已经交代了。似玉此刻也从安阳郡王府回了来,她逃命的时候与腊九失散,被郡王府的人所救,这会儿才被放出来。

  石聆看着这些为她操心为她受苦的人,便是性情寡淡如她,也难不感动。她何德何能,让人如此对待,即使再怎么逃避,她到底还是在这个时代欠下太多的感情。

  初十这时候又问道:“姑娘,我们还走吗?”

  石聆看他:“王焕怎么说?”

  初十似乎有些为难:“世子只说要属下保护姑娘,并没有交代其他。但是……属下斗胆,希望姑娘依旧照原计划随属下去边州,与世子汇合。”

  石聆沉默半晌,摇了摇头。

  “不是我不想走,而是我走不了了。”

  从一开始她就走不了的。

  如今见了景仁帝,她才后知后觉,王焕,赵幼贤,自己,原来一开始就在景仁帝的算计当中。当日太子囚禁她时动用了禁军,禁军能轻易为太子所调动,这里面未必没有景仁帝的安排。

  王焕拿走了虎符,西北大军算是交给了王家。景仁帝到底是不放心,刻意放纵了太子的行为,为的就是将她扣在京城之内。淮阳侯府他不能动,一个石琮秀他却可以握在手心,用以牵制王焕。如今她更是亲口承诺了日后会留在户部,为朝廷做事……看来一开始景仁帝就算准了皇后这个位子她不会要,当然,他也不会给。

  在后宫供着一个和手握实权的大将军有纠葛的皇后,赵幼贤这个皇位怎么可能坐得稳?

  脑海中有浮现出了景仁帝的话。

  ——这个天下,必须平平安安地交付。

  西北西南互相牵制,王家为他所用,自己也身陷入朝廷,他与王焕就是为了自己,也必然会和赵幼贤站在同一阵线,和沈氏斗到底。至于外患……

  很快,石聆就知道了景仁帝的“后招”。

  翌日,景仁帝上朝,下了一道雷霆旨意。

  秦公公宣读废太子诏书,将太子桩桩件件的恶形恶状一一诵读,最终以太子无德,枉顾圣训,不堪社稷之托为名,昭告天下,天地,宗庙,废除储君之位。

  景仁帝并未将太子贬为庶人,依旧保留了他皇子的身份,日后出宫,依照郡王制式,只要太子能安分守己,依旧可以做一个安乐的闲散王爷。但是对于曾是国之储君的太子而言,又怎会因为这一点点的留情而感到高兴呢?更不要说他身后的沈氏。

  听闻沈国公脸色极其难看,几乎当堂翻脸,随即又苦口婆心,以父子之情劝景仁帝息怒,从长计议,最后更是以景仁帝子息单薄为由,发难立储大事,不可儿戏,而其他皇子年纪尚幼,不堪大任。

  对此,在朝廷上当了一辈子和事老的景仁帝只凉凉地说了一句:“年纪尚幼可以慢慢培养,朕又不是明日就要死了。”

  这话一出,群臣再无人敢进言,沈国公一张脸更是憋成了猪肝色。而景仁帝病危公布赵幼贤认祖归宗一事,这也算是当下对赵幼贤的一种保护。只是让石聆怎么也没想到的是,景仁帝接连又下了第二道旨意。

  “五公主赵月瑶,生母容氏,行端仪雅,贤良淑德,今下旨赐婚拓国大皇子申屠信,晋封明月公主,赐册赐福,垂记章典。望谨遵妇德,扬明珠良风,结两国万世之好,勿负朕意。”

  石聆脑中一片空白,看着一身礼服的五公主浓妆艳抹,神色庄重地跪地接旨。

  有些话就在嘴边,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五公主似乎感受到她的视线,抬起头,对她勉强一笑,便再度低下头去,仿佛生怕目光动摇向其他的地方。

  而即便不用抬头,石聆也知道她在躲避什么人,又是什么人在追逐她的身影。

  她万万没有想到,景仁帝居然会通过这种方式来修复两国之间被太子和申屠信破坏的关系——沈氏支持申屠威,他便嫁一个真正的公主给申屠信,让申屠信有了雄厚的资本跟其他争褚之人斗争,拓国储位之争的势力被洗牌,新的制衡开始,自然也没有经历再插手明珠靺鞨之战。

  可是,为什么,偏偏是五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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