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神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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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透过木叶射过来,气氛柔和得如同母亲的手。

  一说到自己的来历,东方笑原本就非常温柔的脸就更加和善起来,那样子,就像是在描述一位老朋友一般。

  很久以前,很多地方交通闭塞,不少村落都是被山体包围的。像这种地方,几条条连绵的山、一条活水,就能养活整整一个村子。

  而村子的人也很少外出,他们多数都认为山中自有灵气、有神灵,神灵又守护着一方百姓,致其不受邪物侵袭,自己的村庄能够平安康乐地度过每一天。

  人们在闲暇之余,也会聚在一起谈天说地,他们有时也会找一些所谓的神迹,来印证自己的族群是被神庇佑着的。

  这里有个紧靠山脚的村子,村里有个老人,一根木拐,一身粗布麻衣,最喜走街串巷。他为人风趣幽默,邻里也乐于跟他交谈。

  人的脾气向来跟生活经历相关,能受到邻居们的欢迎,老人心性自然也越来越好,他一天到晚开开心心,没病没灾的,一把年纪身体看起来倒也十分硬朗。

  然而,人生有时也会带给这样的人不同的生活体验。

  一天清晨,老人还没起床,就听见隔壁有些吵闹,老人本来睡眠浅,这么一闹就醒了。他也不打算继续睡下,于是就从床上下来,洗漱完毕出门瞅了一眼。

  等他出门了,隔壁院里这才消停下来。主人家见了老人,知道是自己把他吵醒的,心里也过意不去,就跟他搭了几句话,告诉他自己家新弄了头猪仔,准备养大了杀来吃肉。

  老人挨客套,听他这么一说就说要看看,邻居也笑呵呵,一手指着门边的猪圈,“就在里面。”

  老人凑头一看,里面果然有一头健康壮实的猪仔,它低头吃着槽里的食,不时发出哼声。

  也许是老人的脚步声惊了它,它抬头看见老人时,就立刻变了模样。

  它原本温和的脾性突然不见了,这猪瞪着眼睛,开始胡乱乱叫,又拱起头不停地冲撞圈门;时而又张着大嘴好像要咬这老人一样,那样子十分凶猛。

  老人本没料到会有这么一出,而且年纪大了,也不禁吓,就这么退后两步。岂料这老人拐杖没拄稳,直接一屁股坐到地上了。

  这下可吓坏了这家邻居,男主人赶忙蹲下来扶他,一边安抚着一边让女主人去教训那只猪仔。

  女主人听声,骂骂咧咧地抄起木棍就跑到圈门,这就要打下去。谁知这猪看着是她,反而安静下来,继续低头吃食,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三个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当时这几人一合计,许是这猪仔初来乍到,什么吓到了它,过一段时间兴许就好了。况且老人跟这家邻居关系好,也没怎么计较,就作罢了。

  过了几天,老人又从这边的路路过邻居家门,那猪看见他,竟又开始撞门。这次圈门关得并不结实,几下就被猪撞开了,而这猪像是得了失心疯一般,追着老人就出来了。

  老人当时吓得不行,好在他身子骨硬朗,就跟着跑了起来,结果没跑出几步就被这猪扑倒在地。老人急中生智,赶紧抬起胳膊挡住脸。那猪上前咬住他的袖子撕扯起来,好像真的发狠要吃了他似的。

  “救命啊……”老人哆嗦着,看样子也是被吓得不轻。

  恰巧这个时间出去忙农活的人也都回来了,一群人看着这景象,也吓住了。好有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反过闷儿来了,上去拉那头猪,把人和猪分开了。

  那猪竟然也任由那几个人拉开,既没有反抗也没有撕咬别人。

  过了会儿男主人也跟着出来了,看这情景,着急地搓着手,一脸歉意地把老人扶起身,好言好语地问:“您老有没有伤到?”

  老人本来想发飙,看着主人这张笑脸也不好发作,老脸憋得通红,半天只说了一句:“没大事,关好你家的猪吧。”就气闷地抓起拐杖一瘸一拐地回家了。

  村里人多半也是围着看戏,见戏没了也就散了,久而久之,这事因见的人多了,倒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几乎整个村子里都在谈论那头猪和老人的事。

  村民也想不明白,一个如此和蔼的老人,到底是哪儿惹到了那头猪,才会造此祸患。甚至有人传言,这老人现下命犯太岁,准是冲撞了哪路神仙。

  村子里传得邪乎,渐渐也就让老人听到了。

  老人家听到这些话心里也不好受,一时又想不通到底这头猪为什么天天追着他、一副要吃了仇人的样子,也连夜连夜地跟着生气。

  这事到此也还没完结,每次那老人一路过猪圈时就必然会被这头猪怒视吼叫,从此老人就很少在那条路上经过了。

  这事没解决,回到家的老人越想越生气,他坐在椅子上,气得拿拐杖敲着地,看着饭菜吹胡子瞪眼,念叨着怎么就无缘无故惹上这头猪了。

  有人说最大的恨莫过于想要生啖其肉,老人这个时候就很想把那头猪买下来杀了吃。

  这晚上闷气生了一阵,老人一口饭都没吃。

  他躺在床上,想来想去,又再次难以入眠。

  古人有说,有冤屈者投胎牲畜,魂厉不散,扰良善之人。

  老人午夜醒转,又想起了这句话。再三想想,也许这头猪当真是有冤屈,才会追着自己不放。又觉得世无不可解之冤仇,既然如此,明日就将这事解决了,也好了却烦恼。想到这儿,这才睡下。

  第二日一早,他备好了银两,找到了那家邻居,商量着把那头猪买下来了。

  “他是怎么处置那头猪的?这与你的来历又有什么关系,难道你是那猪变的?”纪澜托着腮,听了半段故事,毫不在意地问着东方笑。东方笑被他这话弄得哭笑不得,心里真想一棍子把他敲晕,有些后悔救了他。

  东方笑心里不耐,脸上却还待着微笑,挥了挥手继续讲下去。

  老人用了个好价把那头猪买了下来,交给了当地一个佛寺,让它做那长生猪,也算是免了它将来会被人杀来吃肉的死劫。

  后来,老人忙了数日,又抽空去看了那猪。再见面,果见这猪一副憨厚模样,走到他身边,形态亲近,再也不向他吼叫。

  几年之后,长生猪寿终正寝,老人在梦中见了它最后一面,自那以后,老人每每告诫子孙,心存善念,助人为乐,自有好报。

  而那老人的后代,也平步青云,直至今日。

  东方笑讲完这个故事,又叹了口气:“祖训至此,我虽习方术,也必须遵循。方才那精怪本是校内自杀而死的魂魄,你体质与一般人稍有不同,容易吸引邪祟,才被这物缠上。”说着他拢起袖子,手腕间的玉镯有什么东西闪着微弱的光,不一会儿就消失不见了。

  纪澜听到这儿也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那时他经常听见奇怪的声音却看不到他们的影子,想想应该是高度近视的原因。

  他眨了眨眼,隐形眼镜扣在眼睛上,让整个眼球都有些干涩。虽然店员一直说那是正常的反应,但刚经历了这种事,纪澜还是有些开始后悔带了隐形眼镜。

  东方家从东方笑这一代才有一人学了方术,而这方术又同平时众人所认知的不同,所以纪澜并没有看到他有类似于画符念咒的动作。

  纪澜拎起脖子上那个吊饰,仔细看了看,暂时也没看出什么名堂。然后他看了看东方笑,又摸摸自己裤子口袋,总觉得这件事摆平了,他应该请这位室友一顿饭。

  他低头去摸钱包,打开点了点,再抬头也只能看到东方笑的一个背影了。

  东方笑穿过操场,背对着他摆摆手,声音不大也不小,刚好能让他听见:“我先去上自习了,晚上见。”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纪澜摸了摸鼻子,想起了还有课表没画,也就应了一声,转身回寝室了。

  一路上再也没遇上什么奇怪的东西。

  晚上23点,宿舍准时熄了灯,下铺的室友已经睡着了,纪澜看看对铺,果然没见他回来。

  纪澜忘了校规里对夜不归寝是怎么规定的,还在被子里思想斗争了一会儿,决定要不要告诉老师。

  滚了一会儿实在睡不着,纪澜还是从铺上下来了。他打开了自己的台灯,摊开了一本新的日记本,在封皮上写了“阅微笔记”四个字,写了第一篇日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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