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搬运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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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澜和东方笑两人回到寝室的时候,并没有看到他们的另一个室友。

  那个室友是个非常爱学英语的家伙。前两天他们才刚发了教材,那个人就迫不及待地啃起了那本大学英语,甚至连参加社团的时候他也是毫不犹豫地进了英语社。纪澜问他的时候,他就煞有介事地说,我们这所大学要拿毕业证,首先要考到四级证,这样学习准备才是有备无患。弄得纪澜不忍心打搅他,每次他在寝室的时候都得蹑手蹑脚的。

  纪澜抬头看眼时间,觉得这个时候那个人应该已经跟社团的人去图书馆前晨读了。

  这时对他们两个来说时间也还早,于是两个人顾不得肚里饥饿,只先洗漱了一番,就立马窝进被子闷头睡下,其他事也全然不管了。

  这一觉睡得可谓是天昏地暗。

  纪澜自从上了大学,哦不,自从上了学就一直做一个不迟到不早退不通宵的好孩子,他这样的人第一次通宵以后支撑不住也是正常。他倒下之后睡得昏沉,想想哪怕这时来个地震,也未必可以弄醒他。

  不知是不是东方笑给他讲了故事的原因,纪澜虽睡得解乏,却总是做着一个又一个的噩梦。

  他梦见自己家原来住过的房子盘踞着一个恶鬼,每晚都徘徊在院子里,青紫的手握着他的脚腕,让他走路的时候磕磕碰碰、做事也十分倒霉。

  梦中他试图说服父母换房子住,却也是被父母敷衍。最后那个恶鬼要害所有人性命的时候,他才惊醒过来。

  时值下午,纪澜从床上坐起来,虚汗满身,口干舌燥。

  他再次确认那是个梦之后,才重新躺回床上。

  梦里的一切都如此真实,也似乎解答了为何他一直觉得自己倒霉这个问题。

  有人说梦昭示或者预示着一些事实,也有人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然而他也不怎么清楚,自己的这个梦到底跟现实有什么关系。

  纪澜试探性清清嗓子,发现嗓子干得要死。那种干渴是一种病态的生理状态,也是他的身体对他不规律作息的惩罚。

  他躺了一会儿,觉得也该起床了,于是就撑起了半身打算找衣服。这时早有一杯水递到他床前——东方笑踩在凳子上端着一杯水,一脸笑意地看着他。

  纪澜已经懒得吃惊了,他觉得自己应该对这个人的举动习以为常才是。

  他看了两眼,接过水,喝了几口之后,嗓子立马舒服多了。他努力地摆了张笑脸对东方笑说了句谢谢,而东方笑应了句不客气,就从凳子上下去继续忙自己的事了。

  纪澜在床上磨蹭磨蹭穿了衣服,才开始翻身下床。等他脚才着了地,就听见门开的声音,就在这时,他的另一个室友,带回了一身风,手上挂着几份餐盒就进来了。

  “来来来两个大懒虫,来吃饭了。”他招呼着两个人,然后笑眯眯地把盒饭放在桌子上,走过去拍了东方笑肩膀一下,后者报以笑容。

  纪澜看了一眼这个人的床牌,漂亮的行楷“李烁”二字立马映入眼帘。

  饭菜都是新打来的,有菜有肉。纪澜跟东方笑坐在寝室的桌前,对准备这么丰盛的下午餐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来感谢他的好。

  纪澜想了想,第一反应还是询问饭菜的价钱,李烁这时刚洗了个苹果拿在手里,咬下第一口就听纪澜这么问。他皱了皱眉,说了一句“都是兄弟客气什么”,然后就坐在了东方笑旁边。

  东方笑才吃了一口饭,见他坐过来,便跟着抬眼看看这个人。

  两人开始大眼瞪小眼。

  大眼瞪小眼。

  瞪。

  东方笑先挂不住面子了,也许他也只是觉得有人这么看着自己不是很自在,他就又笑了,问道:“你看着我做什么,我身上有洞?”

  李烁眨了眨眼,跟着笑了一下:“我听说……你会那个什么……方术?”说完又换了个姿势,招呼纪澜一起过来坐下。

  纪澜坐在他们两个旁边,醒了醒神,接过东方笑掰开的一次性筷子,往嘴里填了一口饭。

  东方笑听着他的话,埋头快速扒了两口,嚼了嚼嘴里的饭,又把筷子一放,长出了口气,说:“你想听?”

  “当然!”李烁看他有心思讲这些事,立马来了精神,十分刻意地又靠近了些,“你随便讲,我也随便听。”说完也学着东方笑笑了两下。

  东方笑被这个人的举动弄得哭笑不得,只得又做出了那个习惯性的微笑。他似乎想了一下,问李烁:“你听说过搬运术吗?”

  看样子李烁还考虑了一下措辞,他开口道:“只听说过五鬼搬运术。”

  东方笑点点头,向他投去赞许的目光。“五鬼取财,应该是我国民间流传程度和运用度最广的搬运术。”

  东方笑喝了口水,接着道:“许多人都爱财,而许多爱财之人又爱不劳而获,所以五鬼搬运术流传很广。而那五鬼其实是五个瘟神,从这个名字我们也可以看出,这种搬运术是对人有损害的。”

  “其他的不为人熟知的搬运术,有人看见了就称之为变戏法,甚至还有人直接把它等同于今天的魔术。这里强调一下,以我所知,搬运术并不是魔术。那么,虽然搬运术不是魔术,但是二者也确有相似之处,这个相似之处也就是人们说的‘障眼法’。”

  我很小的时候,曾经在姥爷家见过一个术士用过搬运术。当时这个术士穿了一身奇怪的衣服,召集了村里的人来观看他的表演,说自己会方术,如果大家有用到他的地方,可以对他说。这似乎是一种委婉地赚钱的说法,但这次又不花钱,大家也都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去看了这一次。

  术士在他的桌前摆了一杯酒,酒杯里满满的,仿佛一倾斜就会撒出来。

  他让我们把注意力集中在杯子上,然后他把手掌覆在杯子上那么一按,杯子就被按进了桌子里,他又让我们看,那凹进去的杯面与那桌面完全平齐。

  这么过了会儿,他手掌又在桌上一抹,杯子就出来了。

  大家虽然看不出来什么猫腻,但也觉得这就是平常的魔术而已,于是就嘲笑他,说这不就是魔术吗。

  他摇了摇头,马上拿出了另一个道具。

  那是一碗刚做好的水煮鱼,只见他端起碗来向上一抛,口里念了一句,鱼和鱼汤就都不见了。

  这次大家可傻了眼了。

  不只是鱼,那么大个碗,连同鱼汤,都凭空消失了。

  那个术士微笑着站在那儿,等着大家的反应。

  下面也有人起哄,“把它变回来吧。”

  术士听了这话,十分严肃地说变不回来了,说因为搬运术不能把一个东西变来变去,只能变去一次,那碗水煮鱼现在正在村里张大爷家的橱柜里。

  有的人就不信啊,去张大爷橱柜一翻,一瞧那鱼还真在里面呢,蒸腾的热气跟之前一模一样。

  有这么一出儿,大家就开始相信他,这个术士也在我们那儿住了下来。

  之后听说,经常有人去给他钱拜托他搬运东西,钱财啊,寿命啊,甚至还有人去搬运别人的幸福或者别人的老婆什么的,而这个术士居然来者不拒,都接了下来。

  也曾有搬运术的受害者过来寻仇,问他为什么那么做,他也只辩称个人有个人孽报,他只是作为他们得利的一个渠道而已。

  这个术士虽然不搬运别人的钱财,却因为搬运术挣了很多钱。刚进村里的时候他还住的是普通砖房,没过几个月他已经住上小别墅了,可见来拜托他的人有多多,人的贪性是多么疯狂。

  随着来的人越来越多,他的名气越来越大,因此他结下的仇家也越来越多,可是因为他会些方术,所以也没人能奈何得了他。

  后来有一天晚上,外面忽然下了很大的雨,闪电划过天空,雷的轰隆声仿佛是炸在人耳边一般。于是那天夜里没人敢出门,大家都早早地睡了觉,等着第二天雨过天晴。

  经历了这么一场大雨之后,第二天正是个大晴天。我才迈出大门,就听见有人喊失火了。

  那时我的好奇心很重,就跟着那些看热闹的人们一起去看发生了什么。

  我们到那儿的时候,术士家的别墅几乎被火烧光了,暴露在晴空之下的只剩黢黑的断壁残垣,而他本人的尸体也被发现在那废墟之间,他被烧得同炭一般,胸前的骨头少了几根,身后的断墙上还有个大洞。

  对于这件事,有人说这是天公在惩罚他滥用方术,还有人说他少的骨头是被野狗叼走了,不管怎么说,那场大火似乎烧了很久,根据推断是从那天夜里开始的,大家也不知道那么大的火是怎么在那场大雨中烧起来的。

  从那件事以后,村里很多妄想着不劳而获的人也都老实了起来,没有人再敢动搬运术的歪心思,他们也学会了努力工作,让他们的村子也开始变得富裕起来。

  东方笑说到这儿,停下来喝了口水,而李烁拿着啃了一半的苹果,像是在思考的样子。

  纪澜终于吃完了饭,正满足地捧着杯子,这时他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那你说,是用搬运术赚钱的术士比较坏呢,还是那些用搬运术实现一己私欲的人更坏呢?而且,为什么这个故事里只惩罚那个术士呢?”李烁终于想好了,问东方笑。

  东方笑把两个胳膊枕在脑后,十分惬意地伸了个懒腰:“谁知道呢。罪魁祸首其实是人的贪欲,但是利用人的贪欲,把事情搞得更糟的人,似乎也说不上是什么无罪之人,不过……”他笑了笑,“不管是这个故事里的那种人,我们都不会去做,对不对?”

  纪澜想了想,听了这话,点点头。

  李烁从凳子上起了身,咬着剩下的已经有些氧化了的苹果,笑道:“这个可不一定啊,也许某一天我穷疯了,就去学这方术来呢。”语气认真得并不像开玩笑,更让纪澜有些发愣。纪澜下意识地看了东方笑一眼,东方笑似乎眯了一下眼睛,随后又恢复之前神情,稍纵即逝的表情更让纪澜觉得有些奇怪,他居然觉得这两个人在打哑谜。

  李烁也不再多说,他笑了笑,拿起一本英语书,钻进了床帘里。

  察觉到气氛的尴尬,纪澜觉得自己还是尿遁得好,于是说了句“我去厕所”,就逃也似的跑了出来。

  他没走两步就被后出来的东方笑拉住了双手,只见东方笑又一脸神秘地跟他说:“跟我来。”

  说完就把纪澜拉去了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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