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晚宁的小时候就住在津城老城区里。他们家住的是家属院,隔壁住了一个退了休的爷爷,俞晚宁管他叫陆爷爷。
俞晚宁从小就没有母亲,是跟着父亲俞伟长大的。有时她放学回来俞伟还没下班,就会被好心的陆爷爷接回家里去写作业。
陆爷爷退休之前是个奥赛专家,专门辅导奥林匹克数学竞赛的。看俞晚宁有几分天赋,有时他会拿一些奥赛辅导资料给她看,闲着没事也给她讲一讲题。
就是在陆爷爷简约朴素的老房子里,小晚宁第一次对奥赛产生了兴趣,后来还因此跳了一级。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直到某天,小晚宁照例放学来到了陆爷爷家的时候,才发现家里来了一个比她高出半个头的小哥哥。
陆京珩是陆爷爷唯一的孙子,除了寒暑假之外,偶尔也会过来探望爷爷。这还是他第一次在爷爷家里,遇到这么一个看起来柔软乖巧的小姑娘。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俞晚宁才6岁,刚上小学一年级。
小姑娘个头矮矮的,脸上却肉嘟嘟的,肌肤粉嫩白皙,像个小奶包一样,一逗就笑得眉眼都弯了起来,还总是喜欢乖乖地跟着他身后要糖吃。
陆京珩当时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感觉,只觉得这小姑娘漂亮得不行,让人把全世界都捧给她。
陆京珩从小性子就冷傲张扬,在班里属于那种备受追捧,但又总是跟谁都不算亲近。
他的聪明和优越的家世让他得以在人们的追捧和赞美中保持游刃有余,只要他在的地方,他永远既是人群中的焦点,但又和他们保持着恰好的距离。
唯独那次,他第一次看见这个漂亮的小姑娘的时候,他破天荒地,居然想要主动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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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陆京珩去爷爷家里的次数越来越多,两人就这么渐渐熟悉起来。
有时陆爷爷在家里做饭,陆京珩就会趁着还没开饭的间隙,带着这个比他小一岁的小姑娘穿梭在巷子里,去给她摘树上的玉兰花,给她买糖葫芦吃,哄骗她喊他小哥哥。
俞晚宁的小时候,是典型的在蜜罐子里长大的小姑娘。虽然父亲工作忙,但是对这个唯一的女儿几乎是有求必应。
为了方便照顾她的起居,俞家刚开始请过两个保姆,后来大概是看她年纪小又总是一个人在家,那两个保姆照顾她也越来越不上心,后来干脆就都辞退了。
俞晚宁对人没有什么戒心,跟谁都能自来熟地嘻嘻哈哈地应付几句。卖糖葫芦的老爷爷和巷口闲聊的大妈们都喜欢她,有时陆京珩带着她穿街走巷,回到家里她的口袋里就被塞满了糖。
再后来,俞伟因为工作的关系,俞晚宁小学还没毕业就搬出了这条老巷子,陆京珩从此就再也没见到过小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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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搬家了啊?”
陆京珩的声音平淡中似乎还透着一股玩味,可是俞晚宁却不明原因地,从他的话里话外听出了一丝埋怨的意思。
当初搬家匆匆忙忙,再加上年纪太小没有手机,俞晚宁搬出老巷子的时候,只跟陆爷爷简单地打了声招呼,连个联系方式和地址都没留下。
至于在陆京珩的眼里看来,她的举动跟不辞而别也就没有什么两样了。
俞晚宁微垂着头,不知道是因为愧疚,还是对重逢的意外,小脸渐渐泛起了淡淡的红晕。
女孩子的皮肤细腻,窗外的阳光正好,像是在她身上打了一束柔光,朦胧中似乎还能看见她皮肤上有一层细细的绒毛。
陆京珩盯着她的小脸看了好一会儿,修长的指尖不自在地在桌面上轻敲了一下,指甲和木质桌面撞击的声音有点儿闷,堪堪打散了空气中若有似无的尴尬气氛。
“还是搬回长干里的家属院那边吗?”
他不动声色地跳过了话题。
“不是。”
俞晚宁把掉落在脸侧的碎发轻轻挽到耳后,目光淡淡地看了一眼着黑板上满满当当的板书,心思却全然不在课堂上。
陆京珩刚要开口继续问什么,讲台上口若悬河的薛明清忽然注意到他们教室最后一排的新转校生。他一拍脑袋,想起来俞晚宁没有试卷这回事,于是中断了讲题,高声说道,
“诶,俞晚宁,你先跟陆京珩一起合看卷子。等会下课我找个男生去图书馆,帮你把教材领回来。”
俞晚宁应了声好的,转过头小心翼翼地偷瞄了一眼陆京珩脸上的表情,生怕他不愿意,心里还踌躇着怎么开口请求他借看一下试卷。
陆京珩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就这么淡淡地看着她,似乎还很欣赏她这副有求于人的姿态。
然而还不等俞晚宁开这个口,前排热心肠的胡道忽然转过身,把一张字迹夸张的试卷拍在了她的桌上,
“新同学,你看我的吧!”
俞晚宁一愣,小声犹豫道,“那你呢?”
胡道用力一拍同桌江奕辰的后背,差点把他拍得吐出一口血,然后直接忽略掉江奕辰要杀人的眼光,爽朗地笑道,
“没事,我跟江奕辰一起看一样的。珩哥是我们班的高岭之花,不能和女生过于亲近,否则会威胁到他的高冷人设,也容易给你惹来杀身之祸,你多担待一下哈!”
俞晚宁一听,已经倾过去的半个身子僵了一下,又赶紧若无其事地撤退了回来。
还好没有得罪这朵高岭之花。她庆幸地这么想,随口跟胡道道谢感激他的救命之恩。
陆京珩本来都已经捏着试卷的边角做好了和她共享的准备,结果下一秒她就端端正正坐了回去,还小心翼翼地朝窗边挪动了一下屁股,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他这一刻差点想拍死胡道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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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验班讲题的速度很快,蒋明清是省里的特级教师,每年带的都是全校最好的班级。
他讲题的时候默认学生跟他的智商在同一水平,也不管大家听不听得懂,反正他认为只要他讲过就应该都懂了。
于是很多题他明明是讲了,但又没完全讲。
俞晚宁在高级中学的时候没有接受过类似的竞赛辅导,不过好在小时候在陆爷爷家里打下的基础好,听起来倒是也不太费力,但是真让她自己做,还是有些吃力。
胡道成绩看起来并不是太好,100分满分的卷子,他只拿到了62分。既然借用了别人的试卷,于是他做错了的题目俞晚宁就用铅笔认认真真地帮他在试卷上订正过来。
陆京珩企图出借自己的试卷未果,黑着一张脸坐在旁边,忍不住瞥了一眼女孩的字迹。
俞晚宁握笔的姿势不太好,圆润莹白的大拇指搭在食指上,写字的姿势就像刚学拿笔的小朋友一样,所以她的字不是一般女生的那种清秀精致,反而显得挺圆润随性的。
大概平时习惯写大字,但是又不好意思在别人的试卷上涂画太多,于是她刻意地把那手潇洒的字写得小一些,结果却莫名地多了几分软萌的意思。
连字也还是这么可爱的吗?
陆京珩觉得有些想笑,唇角不自觉地微微翘起,立刻反应过来时机不恰当,又强迫自己压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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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学课有一种魔力,叫做两节课下来,坐着听课的学生比站着讲课的老师还要累。
薛明清拍了拍手上的粉笔灰,提高了音量把昏昏欲睡的众人喊醒,
“行了,卷子讲完了,大家可以醒醒了。”
底下本来头昏脑涨的众人又被他这句话逗得都笑了起来,一下子就精神多了。
薛明清讲完了卷子,剩下两节课又发下一张卷子让他们继续做题。
俞晚宁揉了揉酸胀的手腕,伸手戳了一下胡道的后背,准备把更正完毕的试卷还给他。
胡道转过身来,就看见自己的试卷上整洁干净的笔记和正在揉手腕的俞晚宁。
“谢谢,谢谢!您受累了!”
俞晚宁在这种自来熟身上一就找到了亲切感,她眉眼一弯,和他笑眯眯地揶揄道,
“不客气,是你应该谢的。”
胡道愣了一下,哭笑不得地冲她一拱手,跟她再次道了谢,伸手就要把自己的卷子抽回去。忽然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伸了过来,钳住了他往回缩的手腕。
“...珩哥?”
胡道被他的举动莫名其妙吓了一跳。
高岭之花居然主动握他的手,这还是高中两年以来第一回。
都怪他这该死的男女通吃的魅力。
胡道一边感叹,一边在心里补了一出狗血不伦恋。
陆京珩懒懒地瞥了他一眼,心不在焉地说,
“借你的卷子订正一下。”
胡道:“???”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目瞪口呆地看着某位高岭之花一本正经地把他手里的卷子抽走。
胡道十分难以置信,
“不是吧!您不是一贯都是拿满分的大佬吗?!今天这套卷子这么不懂事?居然让您扣分了?”
俞晚宁闻言,不由得抬头瞥了隔壁某位大佬一眼。
两人的目光又撞在了一起,莫名其妙的,俞晚宁觉得这个眼神,让她有些不自在。
有点儿烫,又有点儿痒。
她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不懂事的是卷子,又不是她,干嘛用这样的眼光盯着她?
胡道没有注意到两人眼神互动,垂眸看到了陆京珩摊开在桌上的卷子,以及右上角醒目的100分。
他立刻像是吃了一坨难以言喻的屎,一言难尽地怒吼道,
“您这不是满分么!还要拿我的卷子干什么?”
就连无语至极他也没忘记对某校霸用敬语,这几乎是实验班每个学生刻进骨子里的修养。
胡道吼完这句话,又觉得自己简直狗腿得过分,讪讪地挺了挺脊背。
陆京珩哦了一声,厚颜无耻道,
“这么难的卷子怎么可能拿满分呢?我想看看老蒋是不是改错了。”
胡道:“...”
俞晚宁:“...”
她差点被这人骚瞎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