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江湖风起,和尚敲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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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柱香后,向天涯打开房门走出来,手里握着爷爷留下那颗光华散尽的尸丹,向氏老人已经烟消云散,少女擦去粉腮上的泪痕,给萧雨庭鞠了一躬,说了声谢谢哥哥搭救,萧雨庭回了一句以后叫师父,少女哦了一声,就站在一旁,很是局促。

  萧雨庭心知少女新逢大丧,就不再多言,只向灰袍老人说带少女去三楼二师姐原来的住处住下,明日带少女去置办些生活用品衣物鞋子什么的,灰袍老人应允下来,带着少女去了三楼,少女临走前又深鞠一躬,说了句师父晚安,萧雨庭嗯了一声,走回后院。

  萧雨庭随手收起香炉,就地坐下,想起刚刚少女与老人生离死别的情景,不禁感触万千,曾经,自己父母双亡,又何尝不是这般光景。

  修行界就是这样,得天独厚又残酷至极,当年,自己不过刚刚显露出有机会成为修行者的征兆,就被邪修盯上,父母因此丧命,师父抱着六岁多的自己来到这江湖楼,随后就拂袖而去,自己算是在八个师兄姐的呵护下长大的,而师父每隔个两三年才回来一次,唯一还算不错的是师父每次回来总会给自己带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刚刚所用的定魂香就算一个,这也让几个师兄姐艳羡不已。

  想起自己刚到这里也是少女那般怯生生的模样,萧雨庭不禁有些好笑,这些年也不知道几个师兄姐过得如何,还记得刚进江湖楼那天,几个师兄姐欣喜若狂的模样,尤其是八师兄,当时也才十岁,跑过来抱起自己说:“老幺啊,以后要听师兄的话,什么洗衣服啊洗地板啊,让你做什么就要做什么,知不知道?别害怕,师兄小时候也是这样,习惯了就好了。”

  结果刚说完就被师父赏了一个大大的板栗,那时二师姐走过来揪着八师兄的耳朵说:“老八,长能耐了啊,老九才多大,你就舍得使唤他,以前让你做什么以后还得接着做,别问为什么,我和你五师姐给你洗过多少尿布?你就不知道报恩,养不熟的白眼狼。”

  八师兄一边满口答是一边抱怨着:“天理何在啊?以前你们使唤我,总说老幺要听师兄姐的话,现在我不是老幺了,还欺负我,不公平……”

  三师兄这时候憋着笑语重心长的对八师兄说:“现在师兄姐们再教你个道理,作为师兄要爱护小师弟,哈哈哈哈”。

  一众师兄姐顿时哈哈大笑,连师父也笑骂了句:小兔崽子们。当时人事不知的自己看着师兄姐们都在笑,也咯咯咯的笑着,本来哭丧着脸的八师兄看见自己笑,也跟着笑起来……

  萧雨庭回过神来,擦了擦不知什么时候湿润的眼眶,站起身,打开后院房屋的后门,那是一片弧形分布的一层小楼,一共八间,看着那些师兄姐们曾经住过的小屋,看着眼前这个原本热闹的小院,萧雨庭缅怀过后,走进一间间小屋,仔细整理完毕,之后锁上房门,回到主楼三楼准备休息。

  回房途中,萧雨庭看见那个叫向天涯的便宜徒弟正坐在楼顶发呆,想了想,轻轻一跃,坐到少女身边,问道“想什么呢?”

  少女太过入神,没有发现身边坐了一个人,突然听到萧雨庭说话,吓了一跳,连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师……师父,天涯这就回去。”多半是不习惯,“师父”两个字,叫得十分生硬。

  萧雨庭也不计较,随意道“坐下吧,聊聊!”

  少女哦了一声,僵硬的坐着,眼观鼻鼻观心,双手更是不知放在哪里,从头到脚都透着别扭两个字。萧雨庭发现了少女的异样,说了声别紧张,随意些。不说还好,说完,叫向天涯的少女更不知如何自处了。

  萧雨庭看在眼里,知道这种陌生感不是一时半会可以消除的,就不再强求,只说:“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此刻以前的所有事都是唯一会发生的,所有事的结果都是唯一好的结果,不要用当下的躯壳来装过去的灵魂,人要向前看,未来只会更有意思,这些话是你三师伯当年送给我的,现在我原样送给你,好好想想。”

  萧雨庭在跃下楼顶前,对便宜徒弟嘱咐道:“早点休息,不要熬夜,明天还有事要做。”,但少女接下来无辜的说了一句话却差点让萧雨庭一头摔下楼去。

  “可是……可是我们僵尸都是晚上修炼,白天休息的呀!”。

  昆州城外,一处密林。

  “长老,难道我们就这样放弃了不成……”

  “不然呢,这天下有敢并且能在江湖楼手里抢人!”

  “那,长老,我们现在怎么办?就这样空手回去?”

  “现在有江湖楼插手,只能将实情如实回禀家主,请家主定夺了……”

  津北,沈家本部大厅中,沈家大半高层聚集于此,坐在主位的一人身着素白长衫,生得一双剑眉,眼神阴鸷的盯着面前一群锦衣锦袍、富人模样的沈家人缓缓说道:“都坐下吧,沈木传回消息,江湖楼插手,血石已失,你们说,接下来该怎么做?”

  “江湖楼欺人太甚,大哥,我亲自去!不卖我沈家面子,我倒要看看他江湖楼有多少斤两?”沈家家主沈阔话音未落,就有一人猛然站起身来,朝家主拱手请命道。

  这时一个清瘦的身影缓缓起身,伸手将盛怒的沈老二沈静安扶回座位打趣道:“二哥,江湖楼有多少斤两,可不是你沈老二能称得起的,来,坐下,这事我们还得从长计议”,随后朝家主主位上的沈阔拱手道:“大哥,据三弟所知,江湖楼五年前易主,新任江湖楼楼主萧雨庭行事果决,能谋善断,与其师行事风格可谓天差地别,唯一相像的是都不讲道理,三弟也知道血石对于我那侄儿长风意义非凡,可是为一块血石与江湖楼不死不休,个中利害,还请家主三思!”

  听闻此言,刚坐下的沈老二立马就不淡定了:“放屁,你沈心怕他江湖楼,我可不怕!长风三年前遭人暗算,全身经脉尽毁,侥幸捡回一条命,卧床三年,个中滋味别人不知,我却清楚得很,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复原,你竟然要我将这机会拱手相让,你好歹也是长风的亲叔叔,这般坑害于他是何道理?哼!”

  沈心也是勃然大怒:“沈老二,说话要凭良心,我坑害长风?长风是大哥大嫂的心头肉,也是你我的心头肉,我何尝不想他恢复如初,只是机会还可以再有,命可只有一条,从古至今惹上江湖楼的,有几个有好下场了?是,他江湖楼不过聊聊数人,可哪一个不是可以独当一面的人物,再者以江湖楼这些年的人脉,与其为敌,我沈家能讨到什么好果子吃?你一心要与他们为敌,这是把我沈家往火坑里带!”

  “够了!叫你们来是商量解决问题的办法的,不是让你们在这里吵架的!老二你先坐下,老三,你一向多谋,你说说这事要怎么解决?”就在沈静安与沈心吵得不可开交之时,沈阔突然开口打断道。

  沈老二不甘心的坐回原位,沈心正色道:“大哥,这件事的根源在长风身上,那块血石大不了我们不要了,再找方法救长风就是!”

  “再找方法谈何容易,我们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打探到血石……莫非三弟你已找到办法?”沈阔正无奈感叹时,突然看到沈心似笑非笑的神情。

  “大哥,三弟为你引见一人,他可救长风!”沈心不待沈阔回应就转身对大厅外喊道:“鬼兄,请入内一叙!”

  众人只见厅门大开,一个穿着黑色斗篷,浑身弥漫黑气的怪人走进来,对着沈阔躬身一拜说道:“鬼修鬼无道,见过沈家主!随即对沈心遥遥拱手:沈兄好久不见,风采依旧啊!”

  厅内众人除沈心外,听到来人嘶哑阴森的话语后无不神色一凛,尤其沈老二当即挡到鬼无道身前,沉声道:“我正派修士与你邪修势不两立,你还敢堂而皇之的到我沈家来,找死不成?”

  鬼无道微微一笑拱手道:“想必这位就是沈家二当家刑法堂沈静安沈堂主了吧,久仰久仰,早就听沈心兄弟说,静安堂主为人刚正不阿,大气凛然,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沈心这时候站出来,“二哥,来者是客,你这可不是待客之道。”

  沈静安大怒:“老三,往日你与什么人来往我不管,但你要与邪修勾勾搭搭,别怪我翻脸无情!再说,你放邪修入我沈家,要是几位族老知道了,你做何解释?”

  沈心无奈一笑道:“二哥,你糊涂啊,沈家祖境有邪修造访,以几位族老的神通又岂会不知,他们既然没有出面阻止,必然是应允了的!二哥你且稍安勿躁,他若能救回长风,对我沈家而言不是好事一桩吗?你也知道,长风是几位族老最为看中的宗族俊彦,是将来继承家族振兴家族的不二人选,二哥啊,能合作的就不是敌人!”

  沈静安冷哼一声,转身回到座位,“他若能救,我便放他一条生路,救不了我就让他身死当场!”

  这时鬼无道对沈阔说道:“沈家主,我先说条件,我要你沈家为我鬼族取些东西――黄泉水玉和幽冥果,作为报酬,我救令公子,还可恢复令公子的修为,这笔买卖沈家主做不做?”

  沈阔想起早上族老召见,说今日有贵人前来,要沈阔答应对方要求,还说此举于沈家百利无害,所以略微犹豫便开口道:“时间,地点!”

  鬼无道大呼痛快,然后留下一封书信及一个瓷瓶,就化作一股黑气远遁而去。沈阔打开信封,信纸上只有聊聊数字,分别是:一月后、江阴、丹药先服定神稳魄、事成之日施法救人。

  沈阔收起信纸,对在场诸人道:“散了吧!一个月后,三弟与我一道带人前往江阴,静安与其余堂主留守津北!”

  江湖楼。

  向天涯跟随灰袍老人置办完日常所需,回到酒楼,就被萧雨庭叫住,说既然在江湖楼安身,就把生活习性改一改,白天干活修炼,晚上休息!

  之后萧雨庭想到少女是僵尸一族,靠汲取星月精华、山根水气增长修为,就丢了一块玉给少女,说玉叫阴阳玉,有化阳为阴、化阴为阳的奇效,让少女将爷爷留下的尸丹融入玉中,带在身边,就可以吸取太阳精华、天地元气修行。

  少女似乎有些疑惑,萧雨庭又给她解释说星月精华本就源于太阳,所属同源,而山根水气又是天地元气转化生成,有融合尸丹的阴阳玉在身,就不存在僵尸一族直接吸取太阳精华、天地元气侵蚀己身的弊端,可以像人族一样修行。

  灰袍老人拿了些钱,递给向天涯说道:“一会儿会有人来修缮大门,你在这里等着!”说完便回后院了。

  向天涯一个人百无聊赖,又没什么活干,想起灰袍老人交代的事情,索性走到大门外,在门外她好奇的撇了眼实心大钟,想起灰袍老人告诉自己的那些奇怪规矩,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敲响,正想试试,又怕惊扰师父,就放弃了这个念头。

  走到台阶上坐下,双手撑起下巴发着呆,想着为自己而死的爹娘与爷爷,不由伤起心来,于是在心中暗道:爹、娘、爷爷,你们放心,天涯现在过得很好,有个好师父,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以后,天涯每一天都会很开心的。

  想到这个莫名其妙拜的师父,再想到师父为自己和爷爷做的那些事,少女脸上又洋溢出幸福的神情,不禁脱口而出:“师父人真好!”

  刚走到这栋酒楼的无为小和尚,听到门口少女这句话,以为在夸自己,心想:寺中的了空师父不是说除了寺院山脚下卖豆腐的莲花大婶外,其他的女人都是老虎吗?我看眼前这位就很好,而且似乎比莲花大婶还要好看些。

  旋即他又想道:了空师父说的果然不错,只看了她一眼便摄住我的心神,可恶可恶,难不成真是什么了不得的山精妖怪?可是,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妖怪呢?下山前,方丈师父说过这次下山可以找到自己的禅,要是眼前这位就是自己的禅该多好啊!可是天禅寺不许女子长留,要真是这位女子,那我以后岂不是修不了禅了……

  法名无为的小和尚从心神中挣脱出来,双眼闪过一缕金光,以法眼看了看少女,想知道少女到底施了怎样的神通,能让常常修佛说法的自己心湖荡起涟漪,结果却看到一个绿瞳绿发的小僵尸,不禁惊讶出声:“咦,不是人!”

  少女吓了一跳,突然出现一个和尚且道破自己身份,让少女如临大敌,后退一步,摆开架势,娇声喝道:“你是谁?要干什么?”随后仿佛想起了什么,又柔声不确定道:“你是来修大门的?”

  小和尚被问得一头雾水,但还是礼貌答道:“小和尚法号无为,自天禅寺而来,是来敲钟的!”说完不待少女有所动作,快步走到实心大钟前,抬起手掌,整只手瞬间仿佛黄金所铸,缕缕元气缠绕手上,大力拍下。

  “嗡……嗡……嗡……嗡”四声沉闷的钟响过后,小和尚双手合十,大声说道:“天禅寺无为和尚,求见江湖楼楼主!”

  “带他进来!”向天涯耳边响起师父的声音。

  少女快步绕到小和尚面前,说道:“跟我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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