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杀猪刀杀人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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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牵马饮水的老车夫迟迟未还,萧雨庭等人只好在凉亭里等着。

  经历昨夜那场袭杀之后,向天涯一直少言寡语,那个姓马的青衣女子离开后,向天涯像是打开了话匣子。

  “喂,小光头,刚才那位姐姐那么漂亮,打架也一定很厉害吧?她走进亭子的时候,我感觉很不自在呢!”

  破天荒被主动搭茬的小和尚,有些受宠若惊,跳下凉亭石台,小心翼翼回答道:“要说既漂亮打架又厉害的,还得是‘红袖榜’前十的人物,刚才那位女施主估计也就比我厉害点,应该还不算特别厉害。”

  听到“红袖榜”三个字,小姑娘来了兴致,问道:“什么是‘红袖榜’?”

  “了空师父说,整个大虞王朝年轻一辈,最能打又最好看的女人都在那个榜单上面了,比如京城萧伶儿、徐州梁婉、江阴柳媋……”

  听到熟人名字,萧雨庭笑着插话道:“你知道的倒还不少,近墨者黑,小和尚,往后的日子,离了空远些,再跟着他,你这辈子是修不了什么高深佛法了。”

  “不是的,了空师父说,见天下,见众生,才是修佛问禅,苦坐一隅方丈地,是修不成正果的。所以了空师父让我多入世,多问多想,我觉得很有道理的。”小和尚一本正经解释起来。

  萧雨庭闻言打趣道:“他一个六根不净的和尚,哪里有这种见地,多半是又偷看你们方丈的手札了!”

  小和尚涨红着脸,准备了一大堆为自己师父正名的言辞,打算据理力争,他觉得自己此时此刻像极了寺里讲经僧与别人辩佛论道的样子,底气不觉间又涨了几分,可惜话没出口,就被冤家向天涯堵了回去。

  “臭和尚你闭嘴,修你的正果去!”

  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气势,又给人一巴掌拍回到谷底,小和尚有苦难言,他自己都不明白,一碰到眼前这位,半句违她意的话都说不出,不是不敢,是不想。

  萧雨庭从与无为小和尚的几天相处中,大抵知道小和尚心性,自家徒弟能处处压着大智若愚的小和尚一头,可不就是那一物降一物的缘故吗?用他们佛家的话来说,是缘,是劫,是因果!

  少女向天涯瞪了小和尚一眼,转头冲师父问道:“师父,刚才那个漂亮姐姐跟昨天晚上的人一样,是坏人吗?连车夫爷爷都吓跑了!”

  萧雨庭没想到自家徒弟会这么问,解释道:“应该不是,马家的人就是死绝了,也断然不会与那些邪修为伍的!”

  “马家?难道那个姐姐跟这个臭和尚一样,来头很大吗?”

  萧雨庭瞥了眼无辜的小和尚,耐心道:“来头倒不像天禅寺那么大,但也不小了,你说她进亭子的时候你很不自在,不是没有理由的,北方马家,南方毛家,对你们都是天生克制的,而且是血脉上的。”

  见自家徒弟面露疑惑,萧雨庭接着说道:“怎么,在想她为什么没对你出手?你想多了,南毛北马两家又不是吃饱了没事干,不至于碰到僵尸就喊打喊杀,这座天下,能被两家当作死对头的,是‘养尸’、‘弄鬼’的旁门恶人,还有就是走了邪修路子,为祸人间的僵尸。”

  “师父,那昨晚对我们动手的都是些什么人啊?是鬼族吗?”

  “是坏人,是一些出卖自己灵魂投靠鬼族的人,说白了,是一群可怜人,不是真正的鬼族,真正的鬼族,他们的世界里没有是非对错,没有善恶黑白,更没有亲人朋友,是一个邪到了骨子里的种群,他们生来就只有一个使命,就是……算了,不跟你说这些,不过你要记住,以后遇到了真正的鬼族,不要掉以轻心,打不过就赶紧跑。”

  头一次听师父说了这么多的少女,有了种奇怪的感觉,原来师父也不是那么生人勿近嘛。

  萧雨庭盯着远方随风摆动的林涛阵阵,像是在憧憬,又像在回忆,看了一阵,回过神来对向天涯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江湖是乱,但也精彩!”

  牵马饮水将近半个时辰的老车夫终于回来了,一行人重新上了路,这一次向天涯坐回了车厢,终于从内心深处把师父当做师父的少女,一路上缠着萧雨庭问东问西,从江湖楼问到了大虞,再问到整个天下,到最后萧雨庭有些招架不住了,只能以一句“江湖的有趣处,总要自己亲身体验过才知道,光听是听不来的,人生也是如此”应付了事。

  穿过老旧驿道,总算到了昆州边界,老车夫说前方有一小镇,穿过前面的小镇,再走二百里就是江阴了。

  离小镇还有数里,几人路过一处面摊,老板是个三十左右的妇人,脾气很好,公子老爷之类的称谓时常挂在嘴边,说也奇怪,那妇人总能把各色各样的食客哄得乐呵呵的,十多年来,还没人赖过账,运气好的时候,时不时还能遇上出手阔绰的,能得些赏钱。

  招呼萧雨庭一行人入座后,老板对一个中年汉子招呼:“老大哥,快些给客人收拾收拾桌子!”

  随后又略带歉意的跟萧雨庭几个人解释道:“几位客人莫怪,我家那口子,前些天在山里摔了,是这位刘大哥背回来的,他是外乡人,我们一家看他可怜,就留他下来做点杂活,一来是报恩,二来也缺人手,照顾不到的地方,几位莫怪!”

  中年汉子跑过来将桌子擦了个干净,对几人笑了笑,小跑着回去帮妇人切起了白菜,妇人一边忙着下面,一边跟萧雨庭几人闲聊起来:“几位别看刘大哥憨厚老实,粗人一个,实际上他可切得一手好菜,可不像我家那口子,就会添添柴,搬个桌椅什么的。”

  一直不曾说话的萧雨庭站起身来,看着正在案板上忙碌的中年汉子,对老板说道:“他当然切得一手好菜,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屠子刘放,用刀的好手,当然切得一手好菜!”

  正在切菜的汉子,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缓缓抬起了头,一样的脸庞,只不过此时多了几分戾气。

  中年汉子切完菜,放下刀,挽了挽袖子,擦干净手,从怀里拿出两张银票,递给一脸呆滞的老板,说道:“妹子,回去吧,这些钱,就当是我买了你这个摊子了,你可以回去置几块地,安安逸逸的过日子,或者等过个两三日再回来,重新把摊子经营起来,随你,但我保证,以后我们不会再见面了!”

  凭借本能,面摊老板知道要出事了,她接过银票,径直往家的方向前行,没回过一次头。

  “先吃碗面吧,我手艺还可以的!”送走妇人的刘放问道

  “荣幸之至,请!”,看着还在灶前忙碌的汉子,萧雨庭示意其继续,不管接下来讲和还是恶战。

  人屠子刘放端上来四碗面,还特意对小和尚交代说,是素面,放心吃。

  刘放坐在萧雨庭对面,开口道:“一碗面的功夫,聊完再打。”

  萧雨庭也不抬头,夹起还算地道的面条,吹了吹,送入口中,含糊问道:“非打不可?”

  刘放似乎有些奇怪,加重语气道:“非打不可!”

  “咚”

  萧雨庭与刘放同时抬起头。

  一直低头吃面的少女,放下面碗,快步跑向马车,不多时又跑了回来,只不过回来的时候,怀里多了个物件,是萧雨庭的刀。

  向天涯一言不发,将刀靠着桌子放在师父旁边,接着埋头吃面。

  从头到尾死死盯着中年汉子的无为和尚,不说话也不吃东西,即便几乎从未涉足江湖的他,也知道将有一场大战苦战。

  刘放瞧这那把造型简朴,做工却精细非常的直刀,不平道:“世人只道我杀父弑母,屠了全村性命,冠我以人屠之名,可惜从来没人深究过我为何杀人,朝廷要杀我明法纪,正派要除我慰纲常,这贼老天就是瞎了,我杀的人哪个不该死,我是替天行道,偏偏逼我至此,二十年里四处奔波,替人杀猪屠狗,久而久之,也就使得了一手好刀。”

  刘放解下腰间葫芦,灌了口酒,接着说道:“那时候,还没开始修行,只是比常人多了几分气力,就一心想着去混江湖,恶人也好,豪侠也罢,只要活着就行,直到被一个二境修为的毛头小子给打得半死不活,只能接着回去给人杀猪卖肉,但我不甘心啊,咬着牙花十文钱买了本《纳气经》,那是在底层江湖都没人愿意看一眼的东西,跟我一样,都被抛弃了,大概是有着一样的命运吧,还真被我修炼成了,后来,刀使得更顺手了,就寻思着找把好刀,可惜找来找去也没找到合适的。”

  小姑娘向天涯许是听得入神了,忘了当下是个什么局面,好奇道:“后来呢?”

  中年汉子刘放先是一愣,随即笑道:“后来?后来我有了些本事,来抓我杀我的人都被我宰了个干净,也因此惹了真正的修行者,不是小地方出来的小鱼小虾,是被百姓称作仙人的修行者,我重伤垂死,是我的老大救了我,所以,他要我拦你们,我就来了!”

  萧雨庭吃完面,喝了口汤,抹了抹嘴说道:“好了,面吃完了,可以动手了!”

  中年汉子刘放点点头,起身到灶旁,拎出一把乌黑的刀,杀猪刀,一看就知道用了很多年了,刀刃被磨得离刀背越来越近,早已不是最初的样子。

  刘放双指抹过刀身,笑道:“当初想着换把刀,这么多年过去了,发现还是它跟我最亲,离不开了!”

  刀客的刀,剑客的剑,是修士的第二条命,萧雨庭能理解中年汉子的话。

  车夫、少女、和尚不约而同站了起来,有害怕,有担心,有紧张。

  中年汉子刘放提议道:“我们换个地方,别毁了这个摊子,这一家子是我遇到的为数不多的好人,留下这个摊子,算是我对这个世界生养之恩的一点回报。”

  萧雨庭自然没有异议,提起刀朝远处空地走去,临走时对向天涯等人交代道:“别跟过来!”

  面摊子百丈外,两人相对而立。

  刘放突然出声问道:“刀有名字吗?”

  “十三,它叫十三!”

  “好,此战既分高下,也分生死!”,得到答案的刘放大笑道。

  话音刚落,刘放的身形瞬间消失不见,萧雨庭来不及拔刀,凭借本能侧身避开直取心口的一刀。

  中年汉子刘放动作干净利落,一击落空,紧接着转身曲肘撞向萧雨庭。

  萧雨庭依然没有拔出刀来,只能曲臂于胸前,结结实实挨下来这一势大力沉的撞击,直直向后坠去,在地上划出两条明显的印记。

  中年汉子如同附骨之蛆,换左手反握黑刀,欺身而上,萧雨庭稳住身形,向右跨出一步,凌空跃起,换右手持刀,两道身影交错而过。

  萧雨庭左臂挨了一刀,所幸躲避及时,伤口不深,中年汉子则被刀鞘狠狠拍在背上,闷哼一声,摔倒在地。

  高手过招,电光火石,一个照面,就是以伤换伤。

  中年汉子六境修为,招数刁钻狠辣,一开始就不给萧雨庭拔刀的机会,招招相连,不留间隙,又以六境元气压制,萧雨庭对敌头一次如此狼狈。

  刀鞘中的刀,渴望出鞘展露锋芒,却被无形的压力死死压制,越来越多的刀劲积郁其中,萧雨庭拔刀不成,索性就不拔了,你压得越久,出鞘的第一刀就越狠。

  中年汉子刘放从地上爬起,变右手正手持刀,咳了一声,笑道:“没想到还是低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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